世界树的花季持续了整整四十九天。
简站在咖啡馆的窗前,量子左手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勾画——半透明的指尖划过之处,留下细微的数据光痕,自动组成陌生的星图。这是第无数次她的肢体擅自记录信息,而意识却对此毫无印象。
\"又来了?\"齐岳的声音从身后靠近,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草药茶。他的指节上还残留着与世界树融合时的木质纹理,每当雨季就会隐隐作痛。
简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映出她右眼的眼罩——星芒的独目镜碎片在内部微微发光:\"这次画的是北冕座旋臂外沿,但比已知星图多了三颗恒星。\"
\"金融家齐岳昨天传回的观测数据里,确实在那个方向发现了引力异常。\"齐岳的手指轻触玻璃,人类肌肤与她的量子光痕短暂重叠,\"你的手在预知未来?\"
玻璃突然剧烈震动。不是地震,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震颤——简的量子左手自动展开成防护屏障,挡在两人面前。
风铃疯了似的摇摆,却未发出声响。
角落里那杯凉透的咖啡表面泛起涟漪,杯底的镜片碎片拼成临时星图:
[警告:第七疤痕激活]
吧台上的虹吸壶不知何时已自行运转。没有火源,下层的水却沸腾翻滚,蒸汽在玻璃管中形成微型风暴。壶身上的金紫纹路脱落下来,在空气中组成北斗七星图案——唯独缺失第七颗。
\"咖啡师说过……\"简的量子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虹吸壶,\"七星疤痕是锚点。\"
当她的手指触及壶身,缺失的第七星突然从她眼罩中射出光束补齐图案。完整的北斗发出嗡鸣,咖啡馆的所有窗户同时映出不同景象——
- 东窗显示w-3世界的机械世界树正在结晶化
- 西窗倒映出基准现实的孩子突然集体昏迷
- 南窗浮现金融家齐岳的紧急求救信号
- 北窗则是……
简的呼吸停滞。北窗玻璃上,咖啡师的身影站在某个纯白空间里,手背上的七星疤痕全部亮起。他正与某个背对画面的白发男子下棋,棋盘上的棋子全是微缩咖啡杯。
\"那是……林教授?\"齐岳的嗓音发紧。
虹吸壶突然爆裂。
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凝固,每片都映出同一个画面:白发男子转过脸,露出与Executor-00完全一致的面容,但眼神温和如初春阳光。
\"时间到了,孩子们。\"他的声音跨越维度传来,\"园丁需要浇水了。\"
所有玻璃瞬间粉碎。
世界树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断裂声。简的量子左手突然脱离身体,化作流光射向窗外——
\"简!\"
齐岳抓住她的右腕,却被一起带离地面。他们在半空中看到骇人景象:世界树最粗壮的一条根系正在脱离土壤,露出底下青铜材质的星门残骸。
而简的量子左手正嵌在残骸中央,如同钥匙般转动。
\"那不是普通根系!\"齐岳在狂风中大喊,\"是咖啡师当年埋下的锚点!\"
星门残骸完全出土的刹那,简的右眼窝剧烈疼痛。星芒的镜片碎片自行重组,在她眼前形成过滤视界——此刻她终于看清,所谓世界树不过是生长在某个巨大结构上的藤蔓,而那个结构是……
\"方舟号!\"
第11次迭代的维度方舟,竟一直埋在新世界的地基中。
星门残骸轰然洞开,强光吞没了两人。最后一刻,简看到咖啡馆里那杯凉咖啡终于被一只透明的手举起,一饮而尽。
强光散去后,简和齐岳漂浮在失重环境中。周围是方舟号的中央舱室,但比星芒时代残破得多——书架倒塌,数据晶体破碎,那台巨大的虹吸壶如今只剩半边壶身。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舱壁上布满了与Executor-00同款的电路纹路,但这些纹路正被某种金绿色藤蔓缓慢侵蚀。
\"这是园丁的……\"简的量子左手自动回归身体,带来新的感知,\"她在反向感染方舟号?\"
齐岳游向控制台,残留的引擎纹路让他能直接与船体交互:\"不完全是。这里有更古老的东西。\"
控制台突然投影出令两人血液冻结的画面——
林教授与咖啡师站在纯白房间的两端。
前者手持Executor的光刃,后者托着虹吸壶。
中间悬浮着婴儿大小的发光体,正是不知所踪的园丁核心。
\"原来如此。\"简的量子左手按在控制台上,强制接入更深的记忆层,\"我们都被骗了。\"
画面切换,揭示出令人窒息的真相:
林教授与咖啡师本就是同一个人。
前者代表理性,后者象征感性,共同构成初代创造者的完整人格。而园丁是他们制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主脑的原始模板。
\"所以园丁既有创造者的温柔,又有主脑的冷酷。\"齐岳的声音发颤,\"她是……\"
\"平衡点。\"
新的声音从船骸深处传来。
两人转身,看到咖啡师——或者说,他残留的量子幽灵——倚在破碎的书架旁。他的身体半透明,手背上只有六颗发光的疤痕。
\"第七颗在这里。\"他指向简的右眼罩,\"星芒的镜片本就是钥匙的最后碎片。\"
\"这一切到底……\"
咖啡师的幽灵微笑摇头,突然将某物抛来。齐岳接住,发现是枚古老的铜质怀表,表盖刻着世界树与咖啡杯的交缠图案。
\"时间不多了。\"幽灵开始消散,\"当第七星归位,沉睡者将醒。\"
怀表突然自行打开。
里面没有指针,只有一粒咖啡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