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梧在众人的目光中,和夏璟臣一道踏入了慈宁宫大殿。
夏璟臣目光扫过地上的男女,抬起手,手中帕子轻轻掩住了口鼻。他没有说话,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让坐在主位上的太后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参见太后娘娘。”夏璟臣和谢梧一道俯身行礼。
太后盯着两人看了片刻,才缓缓道:“平身吧。”
“谢娘娘。”两人起身又向在座的皇后和贵妃等人行了礼,谁也没有去理会跪在大殿中的两人。
见过了礼,太后才问道:“夏璟臣,方才信王妃说是你派人请走了阿梧?”夏璟臣微微躬身道:“回娘娘,确有此事。”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啪地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东厂的人竟敢未经哀家允许,擅自出入慈宁宫!”
“是臣失礼,请太后娘娘责罚。”夏璟臣说着请罚的话,声音轻柔低沉,背脊却挺得笔直,脸上丝毫看不出来请罚的意思。
太后冷笑道:“你可是皇帝得用的心腹,哀家这个失了势的太后,怎么敢罚你?”
不想夏璟臣打蛇随棍上,“是娘娘宽厚慈爱。”
太后险些被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她暗暗吐了口气,才看向谢梧道:“阿梧?”
谢梧微微欠身,“阿梧的丫头未曾进来,当时身边也无人,未曾禀告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闻言众嫔妃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今儿这慈宁宫也太奇怪了。这里也没人,那里也没人,就连信王妃和谢大小姐在花园里逛着,也没人跟着侍候?
莫不是陛下当真刻薄太后娘娘了?连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也不给配齐?
皇后自然不能让皇帝背上这么一口大锅,怒道:“看来宫里这些奴才都该敲打了,当值的时候竟然也敢偷懒!儿臣管理后宫无方,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轻哼一声,摆摆手道:“罢了。”
又看向秦牧和谢绾,冷声道:“你们两个还不滚起来!”
谢绾这才在秦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低声道:“谢母后。”
闹了这么一出,今天的算盘显然是打不响了。太后疲惫地揉揉眉心道:“罢了,哀家累了,你们各自回去吧。”
见太后赶人,众人自然不敢多留,纷纷起身告退了。
谢梧左右看看,没见着樊氏,便也跟着告退了。
太后也没有留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谢梧和夏璟臣走在最后,才刚走下慈宁宫大殿的台阶,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瓷器落地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谢梧轻声道:“今天,多谢夏督主了。”
夏璟臣轻哼了一声,“本官不来,想来也碍不着谢大小姐什么事。接下来谢大小姐打算如何做?”
谢梧想了想,笑道:“不如先演一出苦情鸳鸯遭棒打,牡丹园里诉衷情的戏?”
“谢大小姐是什么角色?”
谢梧道:“我是打鸳鸯的那根棒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慈宁宫,谢梧见夏璟臣依然一路跟着她,不解道:“夏督主,您这是?”
夏璟臣负手道:“出宫。”
他是东厂提督,平素一半时间在宫外办公,一半在宫中。
谢梧看了看他们出宫的路,没记错的话东厂衙门在东华门外,从这边出去要绕上大半个宫城吧?
只是夏璟臣要走她自然不能说不许,于是两人便并肩往宫外走去。
东厂提督即便在宫中也是凶名在外,就连慈宁宫负责接引的太监见状也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远去。
一路无言,两人出了西华门就看到英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外面。
樊氏竟然早出了宫,却没有自己走,依然坐在马车里等着她。见谢梧出来樊氏一怔,正想说什么却见她身边还跟着个人。再一看来人,樊氏顿时变了脸色,竟然直接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看到这一幕谢梧不由低笑了一声,夏璟臣斜了她一眼道:“谢大小姐笑什么?”
谢梧道:“夏督主果真盛名在外,令人羡慕。”
“羡慕?”夏璟臣一时不知她这是嘲讽还是真心的。
谢梧点头道:“人人都惧怕,难道不比人人都敢踩一脚让人羡慕?”
夏璟臣一怔,半晌才缓缓点头道:“谢小姐说得不错。”
“谢小姐想要本官办的事,本官自会办到。希望谢小姐承诺的事,也莫要忘了。”夏璟臣盯着谢梧,沉声道。
谢梧嫣然笑道:“忘了谁的事,也不敢忘了督主的。”
“如此甚好,谢小姐请吧。”
“告辞。”谢梧朝他微微致意,转身走向了迎上来的六月和秋溟。
路过樊氏的马车时,樊氏突然揭起车窗帘子道:“大小姐,不如上我的车一道吧。”樊氏双眸紧紧盯着谢梧,仿佛生怕她拒绝一般。
却见谢梧侧首拍拍六月的手臂,对樊氏笑道:“好啊,打扰夫人了。”
说罢便转身上了樊氏的马车,六月只得跺跺脚,去了后面谢梧的马车。
秋溟抱着剑转身,看到夏璟臣依然站在宫门口并没有离开。
对上他看过去的视线,夏璟臣眼神淡漠,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转身走了。
秋溟收回了视线,轻轻一跃坐在了樊氏的马车外面。
“走吧。”车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架起马车往英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慈宁宫大殿里
“啪!”一个耳光狠狠落在谢绾的脸上,谢绾被打得跌落在地上,唇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脸色阴沉的太后,又看了看站在一边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的秦牧。
“贱人!你竟敢对哀家阳奉阴违!”太后厉声道。
谢绾连连摇头,道:“母后,儿媳没有!儿媳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是夏璟臣……”
“那你为何不立刻来报?为何还跟牧儿……”太后咬牙止住了后面的话,即便是身为母亲,她也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
谢绾含泪道:“我、我……大姐姐说一会儿就回来,我就在小阁里等着,还吩咐了门口的宫女,看到王爷就跟王爷说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我……”
太后看向秦牧,秦牧脸色阴沉地道:“那两个宫女失踪了。”
“夏、璟、臣!”太后冷笑道:“果真是皇帝的一条好狗,这就巴巴地回京来替他的主子分忧了!”
秦牧皱眉道:“母后是说,皇兄有意将谢梧纳入宫中?可是皇兄不是近三年不会再纳妃了么?难道他打算让谢梧再等三年?”
太后道:“他自己不想要,却也未必愿意让你得到。”
“母后,谢梧有这么重要吗?”他是想娶谢梧,谢梧不仅容貌绝伦,与英国公未来继承人的关系也更近,更有申家那样的豪商做依靠,娶了她做王妃自然不亏。
要知道,这些年皇帝对他们母子严防死守,他想要娶一个家中真正位高权重的贵女并没有那么容易。
既然如此,何不绑死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这些年虽然没落了,但底子总还是在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母后过于看重谢梧了。
太后皱眉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地上的谢绾。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冷声道:“还不滚下去!”
“是,母后。”谢绾垂眸黯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