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谢梧依约到了澹宁居,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和杜明徽坐在一起的杜家七公子杜明玦。
看到谢梧进来,杜明玦微微低下了头,俊秀的脸上似有几分害羞的意味。
但谢梧却不会真将他当成一个容易害羞的单纯少年,杜家也不会派一个单纯的少年来见她。
“阿梧,你来啦。”杜明徽看到她欢喜地招手道:“快来坐,尝尝我亲手煮的茶如何?”谢梧好奇地看着她跟前的茶炉,道:“怎么想起来煮茶了?”
如今大庆人更习惯于沏茶,煮茶算是少数贵族或读书人的风雅事了。
杜明徽笑道:“闲来无事,试试看。”
谢梧点点头,走到她身边坐下。
“谢小姐好。”杜明玦轻声道:“上次花会让谢小姐扫兴,还请见谅。”
谢梧笑道:“七公子言重了,不知六公子如何了?”
杜明玦眉宇舒展,道:“多谢关心,锦衣卫已经抓到杀害曾三姑娘的凶手了,只是幕后凶手还未有着落。不过六哥已经被放回来了,只是这次会试到底错过了。”
那日锦衣卫从楚宅将人抓走,又连夜审讯出结果,杜明珂非要参加会试其实也还来得及。不过到底案子还没完全结束,他自己在牢房里蹲了几天也是身心俱疲,在与杜相谈过之后还是决定作罢了。
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这次便当是一场磨砺,再苦读三年,下一次或许排名会更高一些。
“没事便好,六公子还年轻,下一届定能一举夺魁。”谢梧道。
杜明玦微笑道:“祖父和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寒暄的时间,杜明徽已经将两盏茶放到了跟前。
只是两人的关注显然都不在茶上,杜明玦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卷宗送到谢梧跟前,道:“谢小姐请先过目,若有什么不妥,还可再议。”
谢梧点点头,接过来细细看了起来。
杜家显然是很有诚意的,一份商业合作的计划写出了科举策论的水平。写这东西的人显然也认真研究了丝绸纺织行业,从种桑养蚕,到最后丝绸贩卖都颇有见解,虽然有些看起来还颇为稚嫩,却也不是凭空乱想的。
谢梧最后关注的自然是具体的蚕丝收购和建造织坊,以及双方利益划分等等。
谢梧低眉认真地看着,偶尔会开口问一些问题。杜明玦端坐在一边也不着急催促,她问他就认真作答。
杜明徽托腮在旁边看着,也不出言打扰。
不过三千多字的卷宗,谢梧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等到谢梧终于放下卷宗抬起头来,杜明徽已经吃完了两盘点心,打过了一回瞌睡。
“这是七公子写的?”谢梧问道。
杜明玦垂眸道:“让谢小姐见笑了。”
“不。”谢梧摇头道:“七公子很厉害,也很有天赋。”杜明玦不是她这种拥有两世经历的异类,十七岁的少年,在资讯极不发达的现在,隔着数千里之遥能写出这样一篇计划书当真是很厉害了。
不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说一个丞相家的公子有商业天赋,好像并不是什么夸奖。
杜明玦却并不在意,眸光明亮地望着谢梧道:“还请谢小姐指点。”
谢梧道:“七公子的计划很周详,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若一定要说的话,也是这些计划真正落地宜州的时候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就是……计划很好,但杜家真的能顺利实施么?”
杜明玦道:“此事谢小姐尽管放心,祖父说如果能达成协议,将会由我和六哥回去主持此事。他老人家也会亲自写信给留在宜州的堂叔,安排好具体事宜。如果今年无法顺利完成与谢小姐约定的桑树种植面积,此事作罢。”
谢梧点点头道:“今年种植桑树的时间不多了,只要在五月前能将这件事确定下来,最晚六月申家便可以进驻宜州。目前西南一带的桑苗,盛产期需要三年,但其实次年就可以产出桑叶了。织坊扩大规模拓展商路也是需要时间的,倒也并不着急。”
“如果杜家能确定下来,申家也会从蜀中派出善于种桑的人前去宜州。”谢梧道。
杜明玦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正色道:“如此再好不过,在下便多谢小姐了。不知这利润划分,谢小姐可有什么意见?”
谢梧扫了一眼卷宗上的数字道:“很公道,就按七公子的意思办。”
“如此,在下稍后便回去禀告祖父,如果谢小姐方便咱们寻个时间签订契书。之后在下便要和六哥启程回宜州了。”
谢梧笑道:“我随时都方便,只看杜相的时间。”
杜家和申家的合作,自然不可能让杜明玦这个孙辈的小公子来签订契约,而是需要如今的杜家当家杜相亲自签订。申家这边原本应该是由申青阳出面,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实际上谢梧也能做主。
旁人不知道,但杜演肯定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直接找上谢梧谈此事。
谈完了正事,杜明玦也不好多留,起身向谢梧和杜明徽告辞,从澹宁居的后院出去了。
杜明玦走了,杜明徽却留了下来。
她托腮靠着窗边打量着谢梧,一双美眸一眨也不眨。谢梧收起跟前的卷宗,抬眼问道:“看什么呢?”
杜明徽感叹道:“阿梧跟小七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可真漂亮。”
“难道我平时不漂亮?”谢梧挑眉笑道。
杜明徽道:“那不一样啊,阿梧,以后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吧?”谢梧叹气道:“你是当了几年蜀王世子妃,遣词造句越发精进了,杜相和杜大人没痛心疾首吧?”
杜明徽撇撇嘴,“傻叉遇多了,确实将我的修养都快磨没了。”当然,谢大小姐偶尔的无心之语也功不可没。
谢梧一怔,关心地道:“秦瞻又做了什么?”
杜明徽摆摆手道:“别提他了,还不就是那些破事,我都懒得说。”
谢梧也知道她的难处,轻叹了口气,道:“陛下非要将你们凑到一起,说到底是为了牵制蜀王府。但这一招未必一直有用,我看秦瞻和蜀王父子都不是甘心一辈子仰人鼻息的人,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杜明徽愣了愣,“蜀王府……”她成婚不到一年就跟秦瞻回了京城,对蜀王府其实并不怎么了解。
谢梧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你自己心里有个底就好。蜀王府的根基在蜀中,但杜家却在京城。”
杜明徽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记住了,谢谢你阿梧。”
“谢什么?”谢梧摇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杜明徽闻言展颜笑道:“你说得对,阿梧是我最好的朋友。对了,你最近有时间吗?”
谢梧点头道:“我在京城能有什么事?一直就很闲啊。怎么了?”
杜明徽笑道:“清韵和姣姣都说想找你玩儿,只是她们家跟英国公府都没什么来往,不好递上门递帖子,就来问我了。”
谢梧了然,说不好上门递帖子,是因为知道英国公府是继母当家,她们怕谢梧为难罢了。
谢梧笑道:“她们愿意找我玩儿自然是好的,说个时间吧。”
杜明徽很是欢喜,笑道:“那可说好了,过几天等会试结束了,咱们去城外骑马踏青。”
谢梧一口答应,骑马自然比花会诗会更有意思一些。
说起玩乐的事,杜明徽倒是兴致高昂起来。她在京城的日子比谢梧久,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自然也比谢梧知道的清楚,便一一说给谢梧听,谋划着什么时候结伴去玩耍。
两人正说得高兴,杜明徽的侍女从外面进来,匆匆走到她跟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明徽原本言笑晏晏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走了两步才想起了谢梧还在,她回头勉强朝谢梧笑了笑道:“阿梧,我家里有点事,今儿就先不陪你了,咱们改天再见。”
谢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秦瞻又怎么了?”
杜明徽的手抖了抖,强笑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谢梧看她眼眶微红,虽然强行忍耐手指却依然不停颤抖的模样,心中暗叹了口气。
“阿徽,我们是朋友。”
杜明徽眼泪险些当场就流了出来,她哽咽了一声,竭力压抑了即将崩溃的情绪,道:“秦瞻跟、跟……”
见她如此,旁边的侍女忍不住道:“世子和七公子在满庭芳门口打起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