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花苑的西北角,今天的客人大都在花苑中心,或景致更好的东南边,想来不至于惊扰到多少人。
只是方才那声音,实在让人有些不安。
杜明徽对姜蕊道:“表嫂,劳烦你先带清韵和阿梧去我母亲那边,我先去看看。”
姜蕊拉住她,有些担心地道:“再等等吧,等她们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再说?”
谢梧微微蹙眉,道:“阿徽,让清韵和阿蕊先走,我留下陪你。”
杜明徽本想拒绝,但对上谢梧的眼神却又住了口,点头对姜蕊道:“表嫂,你和清韵先走,我和阿梧等等看。如果真有事,我会派人去通知我娘,到时候你帮我娘周旋一二。”
姜蕊只得点头应了,和姚清韵一道往花苑里走去。
“阿梧,怎么了?”
谢梧低声道:“有血腥味,让你府里的人小心些。”杜府花苑里繁花如锦,花香阵阵,如此她还能闻到血腥味,必然不会是单纯的出点小血。
杜明徽脸色有些发白,杜家举办花会,若是发生人命案……
杜明徽也是个行事果决之人,立即招来自己的侍女命她去找杜明玦,让他暗中带人进内宅,才和谢梧一起带着六月和两个贴身侍女朝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六月天生神力,阿梧也会一些功夫,倒是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能让谢梧闻到血腥味,距离必然不会远。
只是花苑和内宅之间隔了一道花墙,连接花苑和内宅的门却与她们隔着一个小池塘和一段蜿蜒的青石路。
两人才刚踏入月形门,就看到之前杜明徽派去查探的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朝她们而来。
“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脸色惨白,颤声道:“二、二小姐!不好了!死、死人了!”
“什么人?怎么死的?”杜明徽问道。
那妇人有些腿软,战战兢兢却不肯说话。
杜明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那妇人这才道:“是、是孝宁伯府、那个……哑巴三小姐!还、还有……”
“还有什么?!”杜明徽有些急躁地道。
那妇人道:“奴婢们看到……六公子、在那里,满身是血……”
杜明徽只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谢梧扶了她一把,只怕就一头栽倒下去了。谢梧扶着她的手臂,低声道:“阿徽,冷静。”
杜明徽握着谢梧的手定了定神,回头对身边的婢女道:“浓云,你去跟我娘说,知道该怎么说吗?”
浓云是杜明徽的陪嫁大丫头,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自然明白杜明徽的意思。
“奴婢明白,请世子妃放心。”
看着浓云转身而去,杜明徽才深吸了一口气,道:“阿梧,麻烦你陪我去看看。”
“说什么麻烦?走吧。”
到了现场众人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会听到那样惊恐的叫声,实在是现场太过触目惊心了。
就在她们先前坐的桃树花墙后面,隔着一小片竹林。竹林边的几块奇石旁,躺着一个浑身被鲜血染透的少女。
那少女浑身是血,几乎要看不出身上衣服原本的颜色。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痕,血液几乎将她上半身的衣裳浸透了。不仅如此,她双臂诡异的曲折着,一双眼睛无声地望着天空,仿佛是在问:这是为什么?
距离她七八步的地方,一个穿着浅色长衫的年轻人倚靠着石头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他身上手上,都染了血迹。
“明珂!”杜明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忘记了眼前血腥的场景,快步冲到那年轻人跟前。
才刚走进,谢梧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三月天,杜府百花盛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血腥味,还有酒气,混合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隐隐欲作呕的味道。
“他没事,昏睡过去了。只是……”谢梧看向地上那已经死去的少女,又看向旁边明显被吓到的妇人和丫头。
那丫头还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方才的叫声显然就是她发出的。
“二、二小姐,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妇人颤抖着问道。眼前的情形谁还不明白,他们家六公子不知道为何,竟然杀了孝宁伯府的三小姐!
这是天都要塌了的大事啊!
杜明徽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地上杜明珂的衣领摇了几下,却见杜明珂只是动了动,没有要醒的意思。
杜明徽抬起手,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脸上。
啪地一声,总算将人给打醒了。
“唔……二姐,你打我做什么?”杜明珂抬起头,双眼迷茫地道。
杜明徽低声怒道:“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不是出门访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大白天喝酒的!”
杜明珂一愣,道:“什么喝酒?我……”他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躺着的少女尸体,也看到了自己衣服上,手上的血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杜明珂大惊失色,“我怎么会在这里?!这、这是……”
杜明徽咬牙道:“我也想问你!”
“我……”杜明珂愣住,脸上一片茫然。
他今天确实出门访友了,只是很快就回来了。
今天家里举办宴会,宴请的都是女眷,他自然也不好往外面凑冲撞了女眷,就回了自己的书房温书。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还、还……
谢梧按住了想要发火训斥弟弟的杜明徽,低声提醒道:“阿徽,让人立刻禀告杜相,通知孝宁伯府,报官。”
“可是,这……”杜明徽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的杜明珂。
她当然知道这事瞒不住,报官和通知孝宁伯府都是必然的。只是她想先问问六弟,自己的弟弟她自认为还是了解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梧道:“别怕,不是六公子。这事不能拖,拖得越久越说不清楚。”
杜明徽一向是信服谢梧的,听她这么说立刻点了点头,转身派人去通知杜相了。
最先到达现场的是杜家七公子杜明玦。
杜家这一代三房共有七子四女,女儿长女入宫为贵妃,次女嫁蜀王世子,三女嫁给了前科探花,如今随丈夫外放去了外地。二房还有个小女儿,今年十一岁,随父母在外地。
七子中前三位都已经入朝为官,长子杜明琰在皇帝跟前侍奉,次子三子都被外放了。四子如今在外游历,五子常年体弱卧病在场。因此今天还在府中的,就只有正在准备备考春闱的三房六子杜明珂和年仅十七岁的七子杜明玦了。
杜明玦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由吸了口气凉气,原本还有几分腼腆的神色瞬间多了几分凌厉。
“二姐,谢小姐。”杜明玦上前朝两人行了礼,又看向那地上的少女,眼中掠过一丝不忍。
“去禀告祖父,立刻报官。”杜明玦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七公子,这……是不是先让六公子……”他身边的人迟疑道,显然已经认定了现场发生了什么。
杜明玦沉声道:“闭嘴,快去。”
“是。”见他如此,手下人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转身去了。
杜明珂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二姐,七弟,不是我。”杜明珂脸色铁青,咬牙道。
他没有杀人,更不会好端端地跑到喝醉了跑到这里来,自然是被人给算计了。
但是,谁能在杜府算计杜府的公子?
杜明玦点点头,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六哥的,但他相信并没有什么用,得官府和孝宁伯府相信才行。
白夫人来得比杜相快,看到眼前的一幕却也忍不住脚下一软。
杜明徽和杜明玦连忙上前扶住母亲,白夫人紧紧抓着自己女儿的衣袖,望着杜明珂颤声道:“明珂,这是怎么回事?”
杜明珂连忙道:“大伯母,不是我干的!”
白夫人望着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得道:“那是、那是谁家的姑娘?”
杜明徽低声道:“回母亲,是孝宁伯府的三姑娘。”
“孝宁伯府三姑娘?”白夫人望着那血泊中的少女,眼神越发悲悯,叹气道:“可怜的姑娘,这怎么就、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办个花会,人家好好的姑娘来一趟,却死在了这里。
“都是我的错……”
杜明玦道:“是我们疏于府中护卫,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白夫人摇摇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父兄都不在府中,可有禀告你祖父?”
杜明玦点头道:“已经禀告了,儿子也派人去报官了。”
白夫人欲言又止,杜明玦摇头道:“母亲,这事拖不得,我相信六哥。”
这个时候谢梧本该离去,只是杜明徽紧紧抓着她的手,一时倒是让她有些不好说什么。
白夫人自然也看到她了,只是此时白夫人再无先前在花苑中的从容,有些歉意地道:“阿梧头次来杜家,让你遇见这种事情……”
谢梧摇头道:“伯母言重了,先处理眼前事吧,阿梧先告退了。”
杜明徽握着她的手的力道不由紧了些,白夫人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杜演苍老的声音。
“谢小姐也算是最早到现场的,只怕回头官府还会寻谢小姐问话。还请耽误谢小姐一些时间,暂且留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