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底部的金属震颤声尚未散去，主控台的警报骤然亮起。林晚的手指悬在回放键上方，没来得及收回，能源调度界面已跳出三处红色标记——城南、西南与西郊变电站电压异常，波动幅度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十二。几乎同时，通讯日志弹出五条主干线路中断记录，持续时间从七秒到四十三秒不等。
她调出地理分布图，异常区域呈扇形扩散，中心点直指“零号点”十公里范围。屏幕上的草叶还在微微晃动，节奏未变，但泥土裂痕边缘的湿润反光扩大了半圈。
“接调查组长。”她的声音压着频率，加密频道瞬间接通。
“侦测机已就位。”那边回应得很快，背景有设备启动的低鸣，“按你上一轮指令，我们改用被动信号路径标记，避开浓雾区西侧。”
“现在派两架无人设备，低空巡航受影响区域，优先采集地磁和低频振动数据。”林晚盯着波形图，“不要靠近裂缝，保持三公里外监测。”
“明白。”
频道刚切，科研代表的声音从另一路接入：“初步比对完成，这次电压波动的谐振频率，和我们在‘零号点’捕捉到的音频残留存在匹配段，集中在十七赫兹区间。”
“是它在主动释放？”她问。
“不确定。更像是某种状态维持过程中产生的副效应。”对方停顿一秒，“但它确实影响到了现实系统。”
林晚关闭通话，转向市场团队频道。市场代表的脸出现在分屏中，眉头微皱，正低头看一条刚推送的舆情简报。
“已经有话题冒头。”对方直接开口，“‘云都电网遭神秘攻击’上了本地论坛热榜，转发量两小时内翻了六倍。还有短视频拍到西郊居民区停电，配文说‘地下信号引发城市瘫痪’。”
“封锁源头账号，限流关键词。”林晚说，“联合市政技术部门，把声明草稿发出来。”
“已经准备好了，归因为‘区域性设备调试’，避免用‘故障’或‘中断’。”
“发布前给我过一遍。”
频道挂断后，她起身走向战术会议室。门开时，调查组长和科研代表已在桌边落座，市场代表的影像投影在侧屏上。她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调出主屏，播放最新传回的地磁曲线。
“这不是警告。”她说，“这是干扰。它开始影响基础设施了。”
调查组长盯着画面：“我们的侦测机能避开干扰，但人不行。如果下次波动发生在我们布防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暂停？”她看向他。
“至少先建立防护屏障。”科研代表接过话，“我们现在连它的能量来源都不清楚。贸然推进，一旦触发连锁反应，后果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市场代表在投影里沉默几秒：“公众信任一旦崩塌，再权威的解释也没用。我们现在每一步都可能被放大解读。”
林晚站在三人之间，视线逐一扫过他们的脸。她凝视调查组长双眼，开启“心灵洞察之镜”。
画面浮现：一支儿童画笔勾勒的房子，门口站着穿校服的小女孩，身后是蹲着系鞋带的男人。下一瞬，那扇门被浓雾吞没，门框扭曲变形。他的恐惧不是来自任务本身，而是怕家里的灯再也等不到他回去点亮。
她转向科研代表。能力再度启动。
记忆闪现：实验室的白板上写满公式，助手在调试设备，突然警报响起，玻璃炸裂，火光冲天。他扑向控制台，手指在关闭按钮上滑了一下，没能按实。十年过去，他仍记得那个失误。他怕的不是未知，是自己再次成为灾难的起点。
最后是市场代表。她的意识深处，一扇电梯门缓缓合拢，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楼层按钮全灭，灯光忽闪。她伸手去按紧急呼叫，却发现面板没有反应。童年那次被困的记忆，如今和现实重叠，让她不敢轻易按下“发布”键。
林晚收回目光，指尖在桌面轻点两下。
“你们担心的我都看到了。”她说，“但我们现在停下，等于把判断权交给它。它释放一次波动，我们就退一步；它再动一次，我们再退？等到它影响整个城区供电，我们才决定要不要查？”
没人说话。
她调出主屏另一组数据：“刚才传回的音频频谱，它释放的频率不是随机的。十七赫兹，持续三十七秒，间隔两分钟重复。这不是攻击模式，更像一种信号维持。如果它真要摧毁系统，不会只震一下就停。”
调查组长抬头：“可它已经在影响现实了。”
“那就说明它有边界。”林晚声音沉稳，“它能做到的有限，所以才会一点一点试探。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冲进去把它关掉，而是搞清楚它到底想维持什么，或者防止什么被打破。”
科研代表缓缓点头：“我可以升级传感器，增加对地质谐振的捕捉精度，但需要时间。”
“给你十二小时。”她说，“在这之前，所有数据采集改为被动记录，禁用高频扫描。”
她转向市场代表：“声明马上发布，措辞必须稳定。不要提‘异常’，不要用‘未知’，就说‘计划内调试’。我会安排市政配合，提前通知受影响小区。”
“如果有人追问细节呢？”对方问。
“就说技术人员正在现场排查，后续会统一通报。”
会议结束，三人陆续离开。林晚没有动。她回到主控台前，调出无人侦测机的实时回传画面。荒地上的草叶仍在轻微摆动，幅度一致，像是被某种规律推动。
她放大裂缝边缘，发现泥土的湿润区域又扩大了一圈，表面浮着一层极薄的水膜，在监控灯光下泛出微弱反光。
通讯提示音响起，调查组长发来一段环境数据包。她点开，地磁读数显示在零号点外围三公里处，出现一个短暂的负向脉冲，持续十一秒，随后恢复正常。与此同时，西郊一处变电站的电压波动恰好同步发生。
她将两组数据并列对比，波形曲线在几个关键节点完全重合。
就在这时，主控台另一侧的备用屏突然跳动了一下。原本黑着的监控画面闪出一帧影像——荒地中央，那道裂缝的开口似乎比之前宽了半指距离，底部隐约有水光晃动。
她立刻调取前后三十秒录像，却发现那一帧画面没有出现在其他记录中，像是单独插入的片段。
林晚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地磁波动的间隔一致。
她重新打开加密频道，接通调查组长。
“调整无人设备航线。”她说，“避开裂缝正东方向五百米区域。那里可能有视觉干扰。”
“收到。”
频道挂断，她没有关闭主屏。裂缝的画面依然静止在扩大的那一帧，水光停在泥土边缘，像一张被定格的照片。
她的目光落在那层水膜上。
水纹的弧度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