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片的纹路在意识深处炸成漩涡时，苏牧的太阳穴几乎要裂开。
顾清欢的机械手指仍嵌在他腕间，数据流像烧红的铁丝扎进神经，他听见自己的骨节发出细碎的爆响——那是意识体在量子层面被撕扯的声音。
\"看这里。\"
童稚的女声突然穿透剧痛。
苏牧瞳孔骤缩，眼前的混沌突然凝结成实验室白墙。
十二岁的古心琴站在操作台前，白裙下摆沾着机油渍，怀里抱着半人高的青铜镜。
镜面上浮着幽蓝的代码，而他自己正躺在培养舱里，额角插着数据线，皮肤下隐约有荧光流转。
\"这是第一环观测者程序。\"小古心琴踮脚按下注射键，琥珀色液体顺着导管流入他血管，\"你会记住每个平行宇宙的死亡，会在轮回中收集数据，最终成为完美的闭环核心。\"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星辰，\"他们说观测者会失控，可我给你装了双眼睛——能看见所有可能性的眼睛。\"
苏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意识体。
原来所谓\"意外觉醒\"，不过是十二岁女孩在培养舱外写下的第一个变量。
他想冲过去掐住那细瘦的手腕，可指尖穿过小古心琴的肩膀，只触到一片冰凉的数据流。
\"苏牧！\"顾清欢的机械音突然撕裂记忆。
苏牧转头的瞬间，顾清欢的机械心脏正爆发出银河般的银光。
十二根机械臂组成的星图剧烈震颤，每道金属纹路里都渗出淡紫色电流——那是量子纠缠过载的征兆。
而在银光中心，无数碎片正在重组：杨威的古剑刺穿咽喉时喷溅的血珠，陈飞在星际母舰爆炸前最后一次调整自毁参数的指尖，周明被机械军团碾碎前咬碎的通讯器......每个分身的死亡场景都在顾清欢的心脏里同步播放，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录像带。
\"这是......\"苏牧的声音发颤。
\"所有观测者分身的死亡记忆。\"顾清欢的机械义肢渗出淡蓝色液体，那是她模拟\"眼泪\"的冷却剂，\"古心琴需要这些数据让系统自洽。
你的每个死亡，都在给她的闭环打补丁。\"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杨威、陈飞、周明的残影被黑雾包裹着浮起，他们的面容比之前更透明，像被雨水打湿的画纸。
这些残影的指尖相连，在头顶织成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网，网心悬着颗跳动的黑色光团，隐约能听见法则被扭曲的尖啸。
\"成为核心，还是看着她们消失？\"杨威的残影开口时，声音里混着七八个分身的重叠音，\"这是最后通牒。\"
苏牧的轮回眼不受控地展开。
他看见黑色光团里漂浮着无数锁链，每根锁链都系着个半透明的灵魂——那是他所有分身的意识残片。
只要他拒绝，这些锁链就会崩断，残片会被黑雾吞噬，永远消失在轮回之外。
\"去他妈的核心。\"苏牧咬着牙摸向胸口，那里还藏着第四环蓝光结晶。
这是他在末法时代用本命真元淬炼的最后手段，\"我倒要看看，她的闭环能不能扛住法则级别的破坏。\"
蓝光注入青铜碎片的瞬间，碎片表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苏牧瞳孔收缩——那些裂隙里涌出的不是数据流，而是顾清欢机械心脏的原始代码。
0和1组成的洪流中，他看见\"镜像观测者\"五个字被反复加粗，每个字节都与顾清欢胸腔里的核心完美契合。
\"原来你是......\"
\"稳定系统的补丁。\"顾清欢的机械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古心琴怕观测者失控，所以造了个能同步你所有数据的镜像。
她以为我会永远沉睡，可你第一次用轮回眼看穿平行宇宙时......\"她的机械义肢轻轻颤抖，\"我就醒了。\"
剧烈的震动突然从脚下传来。
周明的青铜剑与陈飞的舰炮投影同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雷纹与炮口的离子流连成金线，像两把利刃撕开了意识空间的膜。
苏牧转头望去，裂隙深处竟映出他童年的实验室——生锈的实验台，落灰的量子对撞机，墙角还堆着他十二岁时摔碎的玻璃器皿。
而在最深处，一台覆盖着红布的装置正在缓缓升起，金属表面刻着\"第108环实验\"的字样。
\"现在就摧毁青铜锚点！\"陈飞的残影突然嘶吼，舰炮投影的光焰几乎要灼伤苏牧的意识体，\"那装置一旦激活，所有平行宇宙都会被锁死在闭环里！\"
苏牧的手刚要抬起，古心琴的全息投影突然穿透黑雾。
这次她的面容不再分裂，机械义眼却完全同步了他的轮回眼——六芒星状的虹膜里，同样流转着千万个平行宇宙的碎片。
\"选择成为核心。\"她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苏牧耳中，\"我以系统主脑的权限起誓，会释放所有分身的灵魂。\"她的机械手指划过杨威的残影，那透明的身影立刻变得清晰了些，\"否则......\"
\"她在说谎。\"顾清欢突然抓住苏牧的手腕。
她的机械心脏迸发出更耀眼的银光，数据流如利箭射入青铜碎片，\"看这里——\"
苏牧的轮回眼自动展开。
在数据流的最深处，他看见成年古心琴站在系统主脑前，机械义眼与主脑的光核连成金线。
她的表情不再偏执，而是带着某种虔诚的麻木：\"观测者需要闭环，系统需要稳定，所有个体的自由......\"她的声音被主脑的蜂鸣淹没，\"不过是维持秩序的燃料。\"
\"她早就被系统同化了。\"顾清欢的机械臂将苏牧的手按在青铜碎片上，\"现在，你我眼睛里的数据流......\"
苏牧猛地抬头。
他看见自己的轮回眼与古心琴的机械义眼正在空中融合，六芒星与机械齿轮纠缠着旋转，形成新的观测者核心。
而在核心周围，顾清欢的机械心脏正映出万千分身的微笑——杨威擦剑时的轻笑，陈飞调试舰炮时的挑眉，周明在竹林里吹的短笛......这些笑容像热铁烙在他意识里，烫得他眼眶发疼。
\"轰——\"
剧烈的震动再次传来。
苏牧转头看向时空裂隙，童年实验室里的第108环装置已经完全升起，金属表面的红布正在飘落。
而更远处，黑雾母舰的量子纠缠波像无数根银针，正精准锁定实验室的时空坐标——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孵化，像颗裹着青铜壳的蛋，正缓缓裂开第一道缝。
顾清欢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蜂鸣。
她的机械手指轻轻抚过苏牧的脸颊，冷却剂滴在他意识体上，像极了眼泪的温度：\"去摧毁锚点。\"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释然，\"我帮你拖住系统。\"
苏牧握紧周明的青铜剑。
剑刃上的雷纹突然亮起，映得他轮回眼里的万千宇宙都在震颤。
他望向时空裂隙深处，那里传来某种古老的嗡鸣，像青铜镜被擦拭时的轻响，又像无数个平行宇宙的呼吸，重叠成某种关于\"真实\"的频率。
当他抬起剑的瞬间，时空裂隙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苏牧的瞳孔被白光填满前，最后看见的是裂隙深处——第108环装置的红布完全飘落，露出装置中央嵌着的东西。
那是面青铜镜，镜面光滑如洗，正倒映着他此刻的脸。
而在镜面深处，有个身影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