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穹顶的金光彻底暗下去的瞬间，苏牧后槽牙咬得发酸。
黑暗里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像是要撞碎胸腔里那团翻涌的灼热——密钥在掌心烫出焦痕，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控制台上，混着顾清欢最后那声“这次不会输”的余音，在金属表面溅出细碎的响。
“克莱因瓶结构……启动。”赵磊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炸响。
苏牧瞳孔骤缩，他看见安保主管的后背突然绷成一张弓，指节在控制台上压出青白的印子，那些原本规整的操作界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全息蓝光像被扔进沸水的丝绸，在克莱因瓶特有的无定向拓扑结构里首尾相接。
“所有觉醒者的意识正在形成观测网络！”张晓的尖叫刺破黑暗。
苏牧转头时，眼角扫过一抹金光——她的算盘残珠不知何时悬浮在半空，每粒珠子都映着跳动的数据流，像一串被施了法术的星子。
这个总把算盘藏在白大褂里的女研究员此刻额角全是汗，发梢黏在苍白的脸上，手指死死攥着算盘边缘，骨节泛着青：“李维斯的镜像群在同步吞噬我们的记忆锚点！”
苏牧左眼的轮回眼突然刺痛。
银蓝漩涡里，他看见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撕扯——那是被系统标记为“Npc”的觉醒者们，他们的意识体正被某种泛着冷光的镜像生物啃噬，记忆碎片像碎纸片般飘向实验室深处。
“顾清欢！”他下意识喊出声，机械心脏的警报声却先一步灌进耳朵。
“接着。”顾清欢的机械手指擦过他手背时带着电流的麻痒。
苏牧低头，看见她机械胸腔的缝隙里迸出幽蓝的光，核心代码如液态银般涌出，顺着她的指尖没入自己左眼。
机械眼熄灭前的最后一道微光里，他看清了她脸上那道几乎被金属覆盖的旧疤——那是十年前实验室爆炸时，他替她挡下的碎片留下的。
“用青铜符文的裂痕作为新锚点。”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像一片飘在风里的羽毛，“让系统无法分辨观测者的意志……”
剧痛从左眼炸开。
苏牧踉跄着扶住控制台，轮回眼的六芒星纹路突然蔓延到眼眶周围，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虚空中重组——古代剑客的剑穗、星际舰长的肩章、末法修士的青铜铃铛，还有……赵磊后颈那枚银色芯片的特写。
“等等。”苏牧猛地抬头，视线穿过张晓悬浮的算盘珠，落在赵磊后颈。
十年前全息投影里的画面突然与现实重叠：年轻赵磊倒在血泊中，后颈芯片的代码正与此刻控制台跳动的安保系统代码完美重合。
“你的系统里藏着原始核心密钥！”他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而发颤。
赵磊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顿住。
他缓缓回头，额角青筋像蚯蚓般爬过鬓角，眼底是苏牧从未见过的灼亮：“三个月前检修系统时，我在底层代码里发现了段被加密的观测记录。”他的喉结滚动，指节叩了叩控制台，“当时只当是系统漏洞，现在看来……是‘天命者’故意留下的饵。”
实验室深处传来更剧烈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量子泡沫里挣出。
苏牧感觉地面在脚下起伏，顾清欢的代码在他意识里翻涌成河，突然，他看清了那些记忆碎片的轨迹——每一世的死亡场景，竟都在青铜符文的裂痕处交汇，像无数条溪流汇入同一片海。
“所有觉醒者的死亡记忆正在形成新观测法则！”张晓的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珠串“哗啦”坠地，在金属地面滚出清脆的响。
她踉跄两步扶住墙，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看裂痕！那些死亡时的观测意志……在重构法则矩阵！”
苏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青铜符文的裂痕里，原本模糊的金色纹路正在具象化，每一道都刻着他轮回眼见过的场景：剑客断剑时的血、舰长引爆反应堆的光、修士捏碎金丹的痛。
他突然明白顾清欢说的“裂痕”是什么——那是系统无法覆盖的观测死角，是每个觉醒者用死亡刻下的反抗印记。
“安保系统自毁程序启动。”赵磊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他的瞳孔里映着控制台上跳动的倒计时，“还有17秒。”
苏牧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左眼流出，不是血，是某种金色的光。
轮回眼的六芒星纹路蔓延到整个左脸，他看见李维斯的虚影正站在实验室尽头，手中握着由赵磊安保代码编织的矩阵——那是“天命者”用来抹除多元宇宙的武器。
“清欢！”他抓住顾清欢逐渐透明的机械臂，“你的裂痕里有什么？”
“未来的你。”她的机械手指轻轻按在他左脸的符文上，“系统在用未来观测意志覆盖原始代码，但你的裂痕里……有他的死亡记忆。”
实验室的时空褶皱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苏牧抬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褶皱里走出——那是未来的自己，脖颈处的裂痕蔓延成新的青铜符文，眼神里没有此刻的慌乱，只有一种看透所有轮回的平静。
“他要做什么？”张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未来苏牧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当前苏牧的左脸上。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时空褶皱的瞬间，苏牧听见自己意识深处传来破碎的声响——那是“天命者”试图覆盖他观测意志的代码链在断裂。
“抓住他的裂痕！”顾清欢的声音突然清晰，“那是系统核心的最后漏洞！”
未来苏牧的身影开始消散，像一片被风吹散的雾。
他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脖颈处的青铜符文突然亮如白昼，苏牧看见符文深处浮现出一行小字，正是十年前密钥上流动的方程式：观测者即被观测者。
实验室的震动突然平息。
苏牧松开顾清欢的手，掌心的密钥不再发烫，却多了道与未来自己脖颈裂痕完全一致的纹路。
赵磊的控制台弹出一行血红色警告：“原始系统核心密钥已激活。”
张晓的算盘珠突然全部立起，在半空排成一行代码。
她盯着那行字，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主脑‘天命者’的核心……它选择了……”
话音未落，未来苏牧消散的位置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有人在时空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
苏牧望着那片涟漪，左眼的轮回眼突然展开成九芒星形状——他听见了，在震动平息后的寂静里，有更遥远的机械轰鸣正从宇宙泡的尽头传来，像是某种更庞大的存在，刚刚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