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马上带两个人去寨子口看看情况。”岩城铁青着脸,抬眉看了一眼挂钟,脸色从愤怒变成了惊恐,又变成了难以置信……
原本能撑十二个小时的蛊网,怎么会在不到八个小时的时间内被震碎,一定是哪里出了大问题。
岩猛闻言叫上两名蛊师,脚步飞快朝着寨门跑去,速度超越了平日里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频率。
来到寨子口的第一时间,四下环顾没有发现金蚕蛊母的身影,岩猛便俯身检查蛊网被冲击的具体情况,他发现……这第一波冲击竟是来自于地底。
伸手抓起一把腐殖土,在微弱的月光下,眼前浮现出令人窒息的景象:成百上千的“六足噬土虫”用坚硬且锋利的口器掘开,有几只的尸体还残留在腐败的土壤中。
这些由金蚕蛊母唤来的“六足噬土虫”,长着工蜂的复眼与蚕的环节躯体,口器间探出的螫针泛着敌敌畏都杀不死的金属光泽。
背甲上突起的光滑肉瘤,在虫子死亡后,仍发出规律性的鼓动,发出微弱的“呲呲”声。
声音透过骨膜传入大脑皮层的瞬间,岩猛顿感天旋地转,胸腔内阵阵憋闷,一股酸涩的感觉从胃口翻涌而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呕……呕……这玩意……当真摄人心脾……呕……这辈子没遇到这……这样的虫子……呕……”岩猛面露难色,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直到自己的胃中空空如也,再无任何残留。
“木长老,我们还有检查的必要吗?”一旁的蛊师见此状,在呕出胃中残存的酸水后,忍不住出言问道。
岩猛强撑着因反胃而导致虚弱的身躯,抄起旁边的枯树枝继续在原地翻找着。
突然,他在一片带有血渍的乱石块中,发现了两只血蝉的躯体,用随身的竹镊子夹起一只,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发现只是血蝉的空壳而已,其中一只的腹部还有半截麻绳的残留。
原是飞蝉在撞上浸过黑狗血的麻绳大网后,爆开的浆液滴落在石头上,而这第二波的进攻,竟凭借血蝉死亡时分泌的液体,硬生生在网上蚀出两个一米三左右宽度的缺口。
“原来如此!”岩猛的星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于是招呼两人赶回了议事厅……
“金蚕蛊母的三波攻击,破根基、造缺口、最后凭借自身的实力强行冲破蛊网。”纵是早年间见识过金蚕蛊威力的滕云,此刻平淡的言语中甚至掩着一丝由内而生的忌惮。
中央端坐着的岩城,双拳紧握,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边的面颊带着一丝轻微的抖动:“接下来要按照青莲姑娘预先设定好的计策,将蛊母引入阵法中,令其困于其内不得出。”
“大哥,让我去吧!”从刚刚寨门口的眩晕状态恢复过来的岩猛站了出来,“刚子还没有回来,三叔年岁已大,眼下我最合适。”
整个议事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中,只有岩城微屈的手指叩击桌子发出的响动……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年前,一位即将弱冠的少年亲眼目睹父亲在山洞与金蚕蛊共亡的场景。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际,寨墙上的桐油火把突然齐齐熄灭,夜空传来纸张撕裂般的振翅声。
数以万计的血蝉从寨南一颗枯死的老桑树洞中涌出,遮天蔽月,本就稀薄的月光此刻隐入了成群的蝉翼之中,在此刻如同为村寨泼洒了一盆墨汁,更显漆黑。
乌兰见状甩出身后的五毒幡死死地插在阵眼位上,幡面刺绣的蟾蜍突然吐出长舌,卷住几只血蝉吞入腹中。
阿朵摇响蛊虫铃,惊见铃舌上缠着的本命蛊丝正反向勒入自己手腕……原来这些血蝉体内,都寄宿着活人的一缕生魂!
青莲此刻也从一旁爬起,经过短暂的休养,精神力已恢复大半。
她当即咬破指尖,食指和中指并为剑指,在桃木剑剑身抹过,挥舞剑锋,所过之处,蛊虫皆化作的漫天腥雨淋在事先铺洒好的糯米圈上,发出“呲呲呲”的燃烧声,蒸腾起带着胎发味的黑烟。
就在这时,地底突然塌陷,露出数丈宽的深坑,金蚕蛊母顶着几具蛊师的尸骸破土而出。
那怪物下半身是布满复眼的蚕腹,每只眼睛都映着个啼哭的婴灵。
青莲侧身躲闪,余光瞥见北侧供桌上的青铜香炉,伸手从帆布包中摸出一把线香。
离火符出手的瞬间,在地上燃起半圈火焰,金蚕蛊母遇高温踌躇不前,趁此档口,青莲翻身来到供桌让,线香自火焰底部划过,香烟飘起的时候正好将这一把线香稳稳地插入香炉之内。
金蚕蛊母进攻的锋芒暂缓,众人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青莲,你的身体……”乌兰看着到目前为止还在强行运功的青莲,不禁心生怜惜,关切的目光扫过,只见青莲冲自己微微一笑,让自己放心……她知道分寸。
那金蚕蛊母见正面火焰腾起,无法突破,便疯狂振翅将自己巨大的身体托起,口器开合间,腥臭毒雾裹着翅膀上薄薄一层的鳞粉,瞬间席卷议事厅前破败不堪的木门。
守卫的寨民刚举起重新点燃的火把,火焰突然倒卷回袖口,将活人生生烧成焦黑骨架……骨架却仍在奔跑,直到撞上神龛才碎成一地火星。
“我去你奶奶的腿!”岩猛藏身在供桌之下,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中淌出两行血泪,暴喝一声,握紧苗刀冲了出去。
青莲见状,用手中的桃木剑凌空画符,朱砂符咒触碰到毒雾时,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她踏着供桌只身跃至半空,身上的道袍被金蚕蛊母振翅的罡风撕开数道裂口。
将左手最后三张“镇煞符”用力甩向蛊母的腹中,黄符却在触及皮肤时自燃成灰。
众人惊讶之余,青莲在半空中翻转身躯,瞥见蛊母后颈处有一块巴掌大的溃烂。
溃烂处黏着两片焦黑的蚕蜕,原来这就是金蚕蛊母通过吞噬孕妇和蛊虫,提前完成三蜕遗留下来的破绽。
“它在吸收怨气!快!对应北斗星位封它的七穴!!!”
青莲在落地的一瞬间,大声向乌兰和岩猛高声喊道。
岩猛几乎是同时,右脚踩在桌子的一角,跃起身体,双手紧握裹着鸡喉骨粉的苗刀,狠狠刺入蛊母后颈的溃烂,发出宛如当年那一把大火中传出的惨叫声。
金蚕蛊母吃痛,突然人立而起,腹部裂开七道血口,从中飞出九只六翅金蝉,寨墙在金蝉振翅的声浪中龟裂。
岩城见机敲响了手中的镇魂锣,锣声激荡,这些六翅金蝉本就没什么视力,全屏复眼接收环境中的波频。
此刻铜锣的响声改变了议事厅内自有的频率,金蝉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疯狂乱窜。
金蚕蛊母扇动自己的六对薄翅,整个议事厅在瞬间飞沙走石,扬尘四起。
“阿朵——!”
乌兰躲闪不及,被一阵罡风吹起,身体重重地砸在一侧的石狮上,口中顿时喷出一股鲜血。
眼看着其中一只六翅金蝉以其薄翅自空中划过,轻轻掠过阿朵的腹部,鲜血瞬间洇染了衣衫。
少女的下唇被咬出月牙状的血痕,涨红的眼尾洇着随时会“决堤”的泪水,却硬生生把呻吟声紧锁在颤抖的喉间。
青莲的双眼则紧紧盯着香炉里即将燃尽的线香,拖着虚弱的身躯朝周围大吼一声:“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前必须完成七穴连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