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离天下第一宗最近的永国提供的消息,这国家里最北边的一座名为东古的小城最近怪事频发。
这座终年飘雪的边陲要塞本以盛产玄铁闻名,如今城中却人人自危。
据说有大妖出没。
开始时只是猫狗频频在深夜大叫,曾咬死过雪狼的恶狗在某个子夜蜷缩在门槛下呜咽,利爪将青石地砖刨出深深沟壑。
后来是牲畜鸡鸭走失,牧人循着拖拽痕迹出城追踪二十里,却在冻土中挖出沾着血的鸡鸭毛。
最后竟发展成了城中青年被掳走。
事情愈演愈烈,当地的城主还想压着,可封锁消息的速度远比不上城中谣言散布的速度。
尤其是那个第一具被发现的尸体。
据传,那日有妇人于清晨时分去河边洗衣。
“那日雾蒙蒙的,看不清什么。王阿嫂本想洗衣服,却在起身的那一刻瞧见了河水里冲下来的什么东西。”
“哎呦喂,王阿嫂开始时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东西,木头啊什么的可靠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人的尸体啊!”
年老的掌柜晃着灯火,对着在黑灯瞎火里吃东西的小弟子神秘兮兮地说。
“那具浮尸卡在冰窟窿里打转,羊皮袄子鼓胀得像只泡发的馒头。”老头子至今记得王阿嫂瘫坐在河滩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惧怕
“据说,眼窝里钻出两簇冰晶,在日头下泛着蓝光哩。”
他故意将青铜灯盏举到下颌,让跳跃的火光舔舐着每道皱纹:\"更蹊跷的是...\"
话音陡然压低,惊得小弟子手中的桂花糕滚落在地。
那灯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更加沟壑不平,看上去让人心生胆寒。
“啊——”
烛光亮起的一瞬间,年纪最小的弟子发出一声惊叫。
回头一看,才看到师门里神出鬼没的小师叔披着大氅,站在楼道处,领口雪貂毛间露出半张白玉似的脸。
身后的江大师兄掐诀点亮满堂灯光。
“好雅兴。”
江枫含笑的嗓音传给每个人的耳朵,恰似初春融化的雪水漫过鹅卵石,好似在调侃不懂事的小弟子,让人感觉亲切极了。
那小弟子羞臊得摸了摸后脑勺,为走下来的两人清理出一片空位,整整齐齐摆上温着的热酒和糕点烧鸡。
“嘿嘿,这不是打探点消息嘛。”
褚瑾随手解下玄狐大氅,内里霜色锦袍竟将满室烛火都衬得黯淡三分。腰悬的玉佩随着步伐轻响,在满堂黑寂中格外醒目。
“哎呦尊人。”
年老的掌柜胡子花白,脸上满是劳作过后的沟壑,看着褚瑾的眼神里满是敬重。
原主百年之前游历人间,斩妖除魔,护佑一方。
那楚渊旧址其实离东古并不远,可是人间百年,沧桑变化,原先的那一块净土早就在多年的寒气侵蚀中被一望无际的雪原纳入了范围。
可是啊。
少年意气的剑尊隐世去了,人间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掌门老头的爷爷就是那楚渊迁移过来的。
他打小听着楚渊尊人的英勇事迹,看在面前这个面容青春,如珠似玉的俊朗青年,心里敬重极了。
“说说死的人是什么情况。”
褚瑾喝了一口热茶,氤氲水汽模糊了他永远停留在二十几岁的面容。
这个曾用剑气蒸干整座寒潭的青年,此刻连呼吸都带着霜花般的轻响。
天下第一宗派了一批从筑基期到金丹期都有的弟子。
东古城中虽人心惶惶,但是根据目前的信息,到现在也才死了两人。
说句残忍的话,在一众大妖中,着城中闹事的妖着实是温和多了。
打头的一批弟子是早早在附近游历的金丹期,现在已经住进了城主府。
褚瑾一行人是半夜进城的,想着隐匿身份,免得打草惊蛇,江枫与打头的那群人只会之后便找了这间蜗居在深巷中的小酒馆住下。
随行的小弟子许久没出门,对着小城里的人与事好奇极了。
“这……”
老者捋着斑白的胡须,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岁月的重量。
\"找到时整个人嵌在冰层里,身上皮肉上都是伤痕,深可见骨。\"
老者的喉间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幽深。
“哎呦喂,那日说是连脸都被划破了,背后的皮还缺了一块。”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那惨状就在眼前。
“这人是?”
江枫细心地收拾着烧鸡,避免油渍沾染到褚瑾的手上。
“哎呀呀宿主这个烧鸡看上去好好吃啊”
7788盯着那金黄酥脆的烧鸡,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褚瑾对系统的馋样置若罔闻,只是顺手接过江枫递来的收拾好的鸡肉,这小子伺候人真有一手。
哪怕他心思不纯,褚瑾也把他当奴仆用,使起来得心应手。
总不能什么好便宜都让他占了去。
“哎呀。”
掌柜忽的贴近桌子,声音压得更低,故作神秘地说道。
“那人是城西的书生,大家都喊他元书生,写点话本子教教书谋生的。”
“这人可早早就失踪了,家里穷得很,哪想到会死的这么惨。”掌柜的叹息着,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据说啊,他后背第三根肋骨不翼而飞。\"
老者喉结滚动着咽下药酒,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浑浊瞳孔也映出惊惧之色。
褚瑾摩挲着茶盏边缘的裂痕,窗外风雪簌簌,掩盖着这方小城。
“啊?书生啊!”
小弟子的声音埋没在风雪声里。
“掌柜的,那他平日里如何啊,可有什么怪异?”
“这……”老掌柜支支吾吾。
“这书生吧,不都是那样吗,十里八乡谁不嫌弃这种穷酸书生……”
老头的话飘在身后。
褚瑾本想着打听点什么,可看这老掌柜说什么都是极具表现力,细问起来又支支吾吾前后矛盾,便知他也不知道更多,带着江枫上楼了。
“小师叔可有什么见解?”
江枫住在褚瑾边上的屋子,以防他魔毒发作,能及时赶到。
他跟在褚瑾后面上楼是,站在下一阶台阶上,顺着目光比褚瑾略矮一点,能看到那人的墨发,飘散着寒梅般的冷香,悄然流入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