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定坐在了李停拉的椅子上,李老满也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了。
他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是不确定自己的二女儿,找了这么多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李停看人都坐下了,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吃力地搬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进来了。
到了屋里,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口大铁锅,上面还有两个奇形怪状的大洞。
李停把破锅往地上一墩,看着李老满开了口:“爹,你把锅砸烂,是想赶我们走,是不是?”
李老满还没有说话,李然赶紧站了起来:“二妮儿,这锅是咱爹砸的吗?你们这是又生气啦?唉,我说你火急火燎的要我们过来是啥事儿呢!”
“就咱爹这脾气,别人不知道,咱姐妹们还不知道吗?”
“哪次不是他前脚砸锅,后脚就去集上买?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咱能和他计较吗?”
李停斜睨了一眼姐姐,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她不就是怕自己跟着钟文松回南洼里,李老满养老的事情,再摊到她头上么?
李帆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难得的没有开口。
自从去年她挨了打跑回娘家,葛长锋在这儿闹那么一出,加上春节走亲戚,她这才是第二次来。
这时候钟文松抱着晴晴回来了。
李老满砸锅的时候,李停就让他抱着晴晴,去了隔壁尹婶子家里。
刚才在尹婶子家里,他喂晴晴吃了一小碗米粥,这会儿小丫头扛不住瞌睡,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就抱着孩子去了西间屋里。
李停接过李然的话,说:“我肯定是不会和他计较的。到啥时候,他都是我爹。”
“可是锅都砸了,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她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接着说:“前年文松过来时,我爹找了俺叔和保定叔过来,做了个见证。”
“今天我还是请您们过来,看看我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老满看李停动这么大的阵仗,只是问问自己怎么想的,觉得她就是小题大做。
于是就不咸不淡地说:“别说了,明天我再去买个锅回来。”
李停看向李然:“姐,还是你说得对,咱爹就是这样,今天砸锅明天去买。”
她又看向李保定:“保定叔,我爹瞧不上文松,咱队里大家伙儿都知道。”
“可是如今我们都有孩子了,我爹他还经常这样找事,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
“我想好了,我和文松,不准备在这里住了,我们要回南洼里去!”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李停接着说:“”当初文松来咱家倒插门,是请你们过来的。”
“如今我们要走,还请你和我叔过来,再给我们做个见证吧!”
李保定还没有说话,李然就开口了:“二妮儿,你们走了,咱爹咋办呢?”
李帆听李停说,她要和钟文松回南洼里 ,也一改刚才的沉默,赶紧附和:“是啊,咱爹咋办?我先丑话说在前面,葛长锋那个德性,大家伙儿也都看到了。他是绝对不会让我养咱爹的。”
李停冷眼看着她的姐姐和妹妹:“我说要你们给咱爹养老了吗?我只是说我们要回南洼里,也没有说不养他啊!”
“文松过来时,可是当着你们的面,说一定要给咱爹养老送终的。所以给咱爹养老送终,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
“既然是当初说过的话,我们绝对不会食言。问题是咱爹得跟着我们一起去南洼里。”
听李停这么说,李老满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啥?让我跟你们去南洼里,那个鸟不拉屎、鬼不下蛋的地方?你还真是能说,那不可能。”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坡李庄,死在这座老宅子里!”
众人一时沉默,李满山先开了口:“哥,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先别把话说死。”
“说实话,你脾气不太好,文松在咱这边,也的确是不自在。”
“要是去了南洼里,你脾气再不好,他毕竟是在他们自己家里,多少能放得开一些。”
“就算你骂他打他,他也没有像在咱家里这样,觉得憋屈。”
你看二妮儿一片孝心,她啥时候也不会不管你,是吧?”
“你住嘴!”李老满又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亲弟弟,“你也不是啥好的鸟!谁不知道,你家三个儿子,才两处宅院,一直觊觎我这片宅子?”
“要不是怕你把我这宅子抢了去,我能招这么个玩意儿?”
他话音刚落,李满山还没有从错愕中回过神来,钟文松从西里间里走了出来。
“爹,”他叫了李老满一声,然后皱皱眉头,“晴晴睡了,您声音小一点儿吧!还有,我是个人,不是什么玩意儿!”
刚才李老满的话说得难听,大家都还在为李满山感到难堪,都没有听出钟文松话里的情绪。
李老满却不乐意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咋,你把二妮儿鼓动得愿意和你走了,说话也硬气起来了?”
“我说你是个啥,你就是个啥!”
“好货色谁会当倒插门?在我门上,还要力气没力气,要眼色没眼色。”
“搁我眼里,你就是啥也不是!”
虽然他平时也是说话不中听,没少得罪人,但是这次说话特别极端,像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李停知道,他之所以这样,是自己说要和钟文松回南洼里,刺激到了他。
李满山站起身往门口走,李停叫了一声“叔”。
他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说:“二妮儿,你看你爹说的话难听不难听。你也别怪我平时有啥事,都不敢靠前。”
“你们家这闲事,叔没法管啊!”
又转头看着李老满:“哥,我七岁上咱娘就没了,咱姐出嫁了,是你把我拉扯大的,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本。”
“要说宅子,是鸡带俩爪,是个孩儿,他就得有地方住。”
“当初咱兄弟俩住一个茅草庵子,现在不也都住上堂屋了吗?”
“你说我觊觎你这片宅院,你放心,我这回家就给建设他们三兄弟说,他们以后就算找不到宅基地,讨不到老婆,也不能打你这片宅院的主意。”
他往门口又走了两步,停顿了片刻,又回过头来,“今天保定也在这里,当着你们姐妹仨的面,你叔我发个重誓:
要是以后建设他们落了你家的宅子,我不得好死!要是我死的早看不到,在地下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