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中的洞穴内,气氛凝重如铁。
周浩、赵乾元和李慕白三人,仍在消化着王林带来的那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天机阁的幕后主宰,竟是一个活着的法宝,“天机盘”。
这个事实,比面对一个元婴期老怪,甚至一个化神期的传说存在,都要来得更加令人窒息。修士再强,终究有迹可循,有情有欲,有弱点可寻。而一个能推演天道的古宝,它没有疲惫,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计算和无所不知的洞察力。与之为敌,就仿佛是在与整个天地棋局的规则对抗。
“一个……活着的法宝……”赵乾元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和颤抖,他作为阵法大师,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阵法之道,本就是撬动和利用天地规则的一种方式。而天机盘,本身或许就是规则的化身之一。“王林,这……这已经不是复仇了,这是在……逆天。”
“所以,我们是‘逆天者’。”王林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将从北斗记忆中拓印出的地图,用灵力投影在洞穴的石壁上。那十几个鲜红的光点,如同黑夜中的血珠,散布在广袤的疆域各处,每一个都代表着天机盘的一只“眼睛”。
“判官,你说的没错,这是逆天。”王林转向赵乾元,“但你忘了一点。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天机盘,也同样如此。它并非全知全能,否则,它就不会需要这些‘眼睛’和‘耳朵’。它能推演,但推演需要信息。我们把它的信息来源全部掐断,它就算有通天的算力,也只是空中楼阁。”
他的话语,像一剂强心针,让赵乾元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下来。没错,逻辑上是这样。
李慕白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却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简洁而坚定:“我的剑,只为你而出。你说杀谁,我便杀谁。”他的人生早已与王林绑定,无论前路是深渊还是炼狱,他都无怨无悔。
周浩的热血在短暂的震惊后,再次燃烧起来。他一拍胸膛,瓮声瓮气地说道:“管他什么天机盘地机盘!我们连元婴老怪都耍了,还怕一个破盘子?阎罗,你说吧,下一个干谁!”
王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周浩的勇猛虽然有时鲁莽,却正是团队不可或缺的锐气。
他伸出手指,点在了地图东南角,一个临海的位置。
“这里,临海城。天机阁在此地的‘观星者’,代号‘天枢’。根据北斗的记忆,此人是天机阁在东部沿海区域所有情报和物资的中转核心。他不像北斗那样深居简出,反而以一个名为‘海通商会’的会长身份,活跃于临海城的上层社会,关系网错综复杂。”
“拔掉他,等于斩断了天机阁在整个东部沿海的臂助。更重要的是,”王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临海城鱼龙混杂,修士、凡人、海族、商贾……是天下最混乱也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这样的地方,最适合我们隐藏和脱身。”
“好!就干他!”周浩兴奋地一挥拳。
“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赵乾元迅速进入了“判官”的角色,他盯着地图,眉头紧锁,“临海城不比黑石城。黑石城是血月谷的地盘,规矩森严,反而容易找到突破口。临海城这种地方,看似混乱,实则水深无比,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触动我们惹不起的存在。”
“判官所言极是。”王林点头,“所以,我们这次的行动,要更加隐秘,更加精巧。”
他看向三人,分配了新的任务:“从现在起,我们修整七日。七日内,周浩,你主修收敛气息的法门,你那身狂暴的火灵力太容易暴露。李慕白,你的追风剑虽快,但杀气过重,我传你一篇‘敛息刺杀术’,务必做到人剑合一,无声无息。判官,你的任务最重,研究‘天枢’所在的海通商会以及临海城的护城大阵,我要你在不动声色间,找到能为我们所用的阵法节点。”
“那你呢?”李慕白问。
王林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稍纵即逝。“我需要消化北斗的记忆。搜魂之术,并非没有代价。这些庞杂的记忆碎片,如同心魔,需要时间来炼化。同时,我要从这些记忆中,找出‘天枢’的弱点。”
接下来的七天,洞穴内陷入了绝对的沉寂。
周浩第一次耐下性子,笨拙地学习着如何将足以焚山煮海的灵力,收敛得如同一颗温润的火玉。李慕白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藏于鞘中的古剑,气息越来越缥缈,只有偶尔睁眼时,才有一闪而逝的锋芒。赵乾元则对着一张张阵图,不眠不休地推演计算,指尖时而有阵纹流转,玄奥无比。
而王林,则承受着最大的考验。北斗一生的记忆,如同奔腾的洪流,在他的识海中反复冲刷。有修炼的感悟,有儿女情长的琐事,有对天机阁的忠诚,也有对天机盘的敬畏……这些不属于他的情感和记忆,试图污染他的神魂,动摇他的道心。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时而狰狞,时而茫然。但他始终守着一丝清明,将古神之力运转到极致,如同一个冷酷的君王,镇压着识海中的一切叛乱。他强行将这些记忆碎片碾碎、提纯,只留下那些对他有用的信息。
第七日,当王林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深邃,也更加冰冷。
他成功了。
“天枢,性情高傲,极度自负。他深信天机盘的推演,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他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各种与推演、卜卦相关的古物。”王林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
“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每逢月圆之夜,为了与天上的星辰之力共鸣,辅助修行,他会独自一人前往海通商会总部最高层的观潮阁,一留便是一夜。那里,是整个临海城防御最森严的地方,但同时,也是他最孤独的时候。”
“三天后,便是月圆之夜。”
王林站起身,洞穴石壁上的地图,被他眼中射出的寒光照亮。
“‘逆天者’的第二次狩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