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那只手便松开了力道。
她转头一看。
“陈先生?”
那张熟悉而冷峻的脸,正是陈泰。
林亦忻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陈泰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做了个跟他走的手势,指的是仓库另一头的暗处。
管理员自顾自地往前走,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空气中的灰尘和金属味变得明显。
陈泰带着她,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排货架尽头停下。
面前是一堆白色的物流箱。
最外面的一个物流箱封口,侧面有一道新鲜的划痕,似乎刚被开启过。
“你看看,这些有什么特别。”陈泰指这些货说道。
头顶的照明灯很亮。
林亦忻仔细查看这些物流箱。
这些物流箱本身没什么异常,但它们都被整齐贴着崭新的白色标签。
这与过境运输过程中,那些充满灰尘和脏污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从包里摸出手套戴上。
“太新了。”林亦忻小心地揭下那张标签,上面印着收货方是伽蓝医疗——这是陈芝媛的货。
标签是光滑的合成纸质,触感冰冷。
印刷质量很高,内容很详细:品名、数量、批次号、检验报告编号,运输路线也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标签的外圈,赫然印着“泰德物流”四个字。
“这说明,货被你们泰德物流开过封,又重新封上。”林亦忻抬眼看向陈泰。
“问题就在这里。”陈泰手指点着泰德物流那几个字。
这正是他名下的一间物流公司。
“标签太明显了。”林亦忻道。
那些物流标精良和清晰得过分,就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两人看够了货,陈泰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齐慢慢踱步离开。
陈泰边走边说:“你的动机并不够。被人怀疑到你身上,是因为我。”
他说话时语气很淡:“我相信不是你。至于我……”
他的目光落在林亦忻脸上:“我有动机,但确实不是我做的。”
这宗走私案被曝光的时间,太过巧合。
偏偏卡在陈芝媛的医疗集团上市启动前的节骨眼。
陈泰,确实太有动机了。
但这又形成了一种猜疑悖论。
明显的证据指向陈泰,手法糙得像在脑门上贴了‘我是凶手’。
但有时幕后真凶,就是赌别人会觉得“真凶不可能这么蠢”。
“你刚才说,有人不想我查到,你是指的谁?”林亦忻问道。
陈泰看她问,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我在怀疑,你不愿意怀疑的人。”陈泰缓缓说道。
他的语气有些复杂,似乎是经过一定的斟酌,才确定遣词用句。
能让她“不愿意怀疑”,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小了。
“查先生和陈芝媛那样的交情,他为什么要害她?”林亦忻道。
“你只想到第一层。”陈泰轻笑一声。
他们两人已经走出了仓库。
陈泰他转过身,正面对着林亦忻,光线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果他不是想害陈芝媛,只是不满意我这段时间,和你之间的同盟呢?”
林亦忻的脚步顿了顿。
在查英哲失踪那段时间,她和陈泰之间的“同盟”确实让外人有过很多解读。
甚至,陈泰向一位高定珠宝大师定了条钻石项链,那大师居然悄悄找人,辗转打听过她的喜好。
这件事情,曾令她很哭笑不得。
因为那条项链,最后出现在菲奥娜的脖子上。
“英哲一向深不可测,心思缜密。他的想法,大多数人都猜不透。”陈泰离开前,留下这么句话。
码头的风很大,把林亦忻单薄的衣料吹得沙沙作响。
林亦忻当晚在萨恩渡的酒店办公。
宽大的落地窗外,远处的码头忙忙碌碌。
结束了一个和清宁府管理层的视频会议,咖啡杯见了底。
这里的调查进展卡住了。
伽蓝医疗那“异常批次”的货物,是后半夜到港的,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关键是,那段时间的监控,被人为删除了。
干得很干净,没有恢复的可能。
有人在故意掩盖。
林亦忻揉了揉眉心,疲倦之中,想到今天陈泰那番话。
她尝试着让自己怀疑查英哲,脑海里却出现他另一种表情的脸。
三天前在度假村的浴室,他和她都因为日程,压抑了冲动。
她回忆起他隐忍又炽烈的眼神,耳后微微发烫。
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
她忆起那日晚宴结束,一个人回到房间。
她从保险柜里拿出那个珠宝盒子——查英哲给她的开业礼物。
里面躺着一条皮质的choker。光泽暗哑,珠宝扣子烨烨生辉。
根本不是她的尺寸。
她身上泛起一股强烈的热意。那一晚,她几乎做了一整夜的梦。
梦里全是查英哲。
“叮铃铃。”桌上电话响起,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林小姐,那个物流车司机的信息查到了。”谭露在电话里说道。
“好,你说。”
监控录像的调查暂时没有进展,她把调查方向调整到了运输人员的环节。
那位司机已经离职,但他的地址就在萨恩渡郊区。
林亦忻记下地址,打算明天去看看。
凌晨时分,她把办公系统积攒的邮件回完,终于撑不住。
她只想趴在桌上闭一会儿眼,却真的进入了梦乡。
外面,货轮的汽笛声隐约传来,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
套房夜间安静的空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暖驱散。
有一张轻柔的织物披在了她身上。
是她熟悉却又辨不清来源的气息。
迷糊中,她感到那人似乎要转身离开。
潜意识里,强烈的失落感让她心生不舍。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腕。
触感是微凉的皮肤,掌心带着薄茧,指节修长有力。
“别走……”她喃喃出声,声音带着困倦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