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中那声轻响刚落，地面便微微震颤起来。石碑上的赤纹骤然亮起，像是被无形之火点燃，血光顺着蛇形痕迹向上蔓延，直至碑顶。颜洛汐呼吸一紧，手指本能地按住胸口的小铃——它正剧烈震动，仿佛要挣脱布袋跳出来。
她猛地抬头，双月已悬于天际，清冷光辉交叠洒落，正好照在石碑中央。裂缝从碑底裂开，一路延伸至二人脚下，黑不见底，一股寒意自下而上扑来，带着腐旧的气息。
“进不进？”慕容尘低声道，手已握上剑柄。
“只能进。”她声音很轻，却没半分迟疑，“退路早没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两人身形一沉，瞬间坠入黑暗。
风在耳边呼啸，可落地时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颜洛汐踉跄站稳，四周已变。烈焰冲天，烧得夜空通红，远处是倒塌的宫墙，火舌舔舐着雕梁画栋，焦臭弥漫。她认得这地方——前世她被诬陷纵火谋逆，就在这座偏殿活活烧死。记忆如刀，狠狠剜进心头。
人群从火中涌出，披头散发，面目扭曲，齐声嘶吼：“贱人！偿命来！”
有人伸手抓她，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脸。
不是真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身体却不受控地发抖。那一晚的痛、窒息、绝望，全都回来了。她张嘴想喊，却只咳出一口滚烫的空气。
就在意识即将被吞没时，胸口的小铃猛地一震，一道冰凉之意直刺识海。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间倒流了三秒——正是坠入秘境的刹那。
系统提示微弱响起：【时空回溯完成，剩余次数：1】
她咬牙压下翻涌的情绪，迅速扫视四周。空气中浮动着极细的银线，如蛛网般缠绕，全数汇聚于那道裂缝上方。这不是幻觉，是阵法在抽取人心中最深的执念化为牢笼。
她稳住呼吸，不再抵抗火焰，反而向前一步，直视火海深处那个蜷缩的身影——那是前世的自己，衣裙着火，仰头望着她，嘴唇开合，无声呐喊。
“我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亡魂。”她一字一句地说。
火焰忽然熄灭。
眼前的景象如玻璃般碎裂，露出另一重空间。慕容尘站在不远处，双目紧闭，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手中长剑垂地，指节泛白。
他在经历什么？她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系统共鸣再次启动，她将残存的能量渡入对方识海。片刻后，慕容尘猛然睁眼，瞳孔剧烈收缩，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别动。”她低声说，“还在阵里。”
他喘息粗重，眼神还未完全聚焦：“……我看见父亲倒在血泊里，母亲抱着幼弟，颈上插着箭矢。我想救他们，可脚像生了根……”
“都不是真的。”她打断他，“这阵法靠执念困人。你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缓缓点头，抬手抹去额角冷汗，重新握紧剑。
两人背靠背站立，正欲调息破阵，四周光影又变。
宫殿巍峨，金瓦朱墙，朝臣列立两旁，俯首叩拜。龙椅高悬，空着。一个孩童从殿后跑出，身穿明黄小袍，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
“娘亲！”孩子扑向她，声音清脆，“你终于回来了！他们都欺负我，说你是罪人，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的！”
是小灵。
颜洛汐心跳骤停，手臂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孩子脸颊时，她顿住了。
小灵从来不会叫她“娘亲”。
在所有世界里，他都乖乖地喊“娘”，带着奶气的尾音，从不加敬称。
她猛地收回手，冷笑：“你是谁？”
幻象中的孩子愣住，笑容僵在脸上。
“他是‘娘’，不是‘母后’。”她盯着那双逐渐失神的眼睛，“你连这点都不知道，也敢冒充他？”
话音落下，整座大殿开始扭曲，梁柱崩裂，朝臣化作灰烬飘散。慕容尘趁机运转内息，冲开最后一道阻碍，冷汗顺着鬓角滑下。
“走。”他说，声音沙哑。
前方浓雾散尽，一条石径显露出来，两侧立着残破石俑，面目模糊，手中持着断裂的兵器。地面湿冷，踩上去略有黏腻感。
颜洛汐扶着石壁缓了口气，体内经脉依旧空荡，系统能量仅剩0.8%，回溯和渡能两次消耗，让她头晕目眩。她靠了一会儿，才勉强站直。
“你还撑得住？”慕容尘问。
她点头：“只要没倒下，就能走。”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侧身挡在她外侧，剑尖微垂，警惕地扫视前方。
石径蜿蜒深入山腹，越往里走，空气越沉。不知过了多久，拐过一处弯道，岩壁上出现一道刻痕——与玉简上的符文极为相似，只是多了几道交叉的裂纹。
她停下脚步，伸手抚过那道刻痕。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被静电击中。紧接着，系统发出断续提示：【检测到初始印记残留……正在尝试连接……失败。警告：前方区域存在精神干扰源，请谨慎前行。】
她收回手，看向慕容尘：“这地方不对劲。刚才的幻阵只是第一关，后面恐怕更难。”
他点头：“所以不能分心。”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忽然察觉脚边有异。低头一看，石缝间渗出暗红色液体，不似鲜血，却带着铁锈与草木腐烂混合的气味。她蹲下身，用指尖沾了一点，凑近鼻端闻了闻。
不是血。
像是某种植物汁液混了矿物。
“地上有东西。”她低声说。
慕容尘也蹲下查看，眉头皱起：“这颜色不对，也不像自然渗出。”
她正欲细看，头顶岩壁突然传来轻微剥落声。碎石簌簌落下，砸在肩头。她抬头，只见岩面浮现出一行浅刻字迹，歪斜凌乱，像是被人用利器仓促划下：
“勿信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