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在靴底碎裂的声响戛然而止。
颜洛汐抬起脚，目光越过稀疏林木，前方山势陡然拔起，一座通体漆黑的城堡矗立于绝壁之上，墙体如焦炭般龟裂，顶端隐没在低垂的灰雾中。没有旗帜，没有灯火，连风到这里都像是被吸了进去，四周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她将小灵轻轻转到背后，用披风裹住孩子的头，手抚过他额头，温度正常，但那层薄汗出得不寻常。
“别怕。”她低声说，“妈妈在。”
轩辕凌从右侧靠过来，剑尖点地，左肩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城堡，眉头微压：“那就是源头？”
慕容尘站在左侧石堆旁，手指正按在墙根一道刻痕上，闻言缓缓点头：“气息对得上。不是普通的建筑，是活的。”
“活的？”一名亲卫脱口而出。
“意思是，它会回应入侵者。”慕容尘收回手，指尖沾着一层灰黑色粉末，“这墙皮在缓慢蠕动，像呼吸。”
颜洛汐没再说话，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林地尽头。地面在此处变得异常平整，青石板拼接成环形图案，表面看不出缝隙，唯有某些纹路微微凸起，呈螺旋状向中心收拢。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条纹路，凉意顺指腹爬上来，像是碰到了冬日井壁。
“别踩中间。”她回头下令，“绕边走，脚步间距不超过半尺。”
亲卫们立即调整位置，贴着林缘移动。刚行出十余步，走在最后的一人不慎踏偏，右脚踩进两块石板交界处。
“咔。”
一声轻响。
数支黑箭自地面弹出，破空直射那人后心。轩辕凌反应极快，挥剑横扫，箭矢尽数斩断，落地时尾羽还在颤动，尖端泛着幽绿。
“毒。”他俯身查看，剑刃沾了黏液，迅速发黑。
颜洛汐立刻抬手：“全部退后，原地不动。”
众人迅速回撤。她盯着那几支断箭，脑海中闪过《玄策兵典》中一段记载：“阴机匿形，触则万矢藏地。”这是失传已久的“千蛛阵”，专杀擅闯者。
她闭眼，系统界面浮现——【心灵洞察：可用1次，持续2秒】。
够了。
她睁开眼，锁定百步外一名守卫。那人立于石台之上，披着灰袍，面部模糊不清。她发动能力。
两秒内，对方脑海闪过几个画面：一条暗红丝线贯穿石板阵眼，巡逻路线以三刻为周期轮换，东南角交接时有短暂盲区。
信息到手，能力冷却。
她蹲在地上，用匕首尖划出简图：圆形阵法，主道居中，四角设岗，东南方向留有一道细缝。
“他们换防时，会有半息空档。”她抬头看向轩辕凌，“你能在这时间内突破防线，制造干扰吗？”
轩辕凌盯着那条缝隙，沉默片刻：“若我强行突进，会触发整个阵法。”
“不需要你进去。”她说，“只需要你在那一刻出现在那里，让他们以为有人闯入，注意力被引开。”
慕容尘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但仍撑着站直：“但你得保证，我们走的路线不在阵法感应范围内。”
颜洛汐指向外围一圈低矮石基：“这些是旧基座，不属于当前机关体系。只要不碰主纹，就不会触发。”
“可你怎么知道哪条是主纹？”亲卫问。
她没答，而是从地上拾起一块锈铁片，轻轻抛向阵法边缘。铁片落地，无事发生。她又捡起一块碎石，投入主道范围。
“咔。”
地面微震，三支箭从不同角度射出，钉入树干。
“看到了？”她收回目光，“只有特定材质和重量才会激活机关。铁片太轻，石头刚好够。”
轩辕凌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负责吸引注意，你们趁机绕行。”
“不行。”慕容尘突然开口，“你伤太重，速度提不起来。我去。”
“你连站都站不稳。”轩辕凌冷声。
“正因如此，他们不会防备一个重伤者。”慕容尘笑了笑，“反而更容易接近。”
颜洛汐看着两人，最终开口：“都不去。我去引。”
“不行！”轩辕凌厉声。
“我是唯一能读取敌人思维的人。”她平静道，“而且，我最熟悉这种节奏。十年前在相府，我就用同样的方式躲过了柳如烟布下的七重机关阵。”
没人再说话。
计划定下：待巡逻交接之际，颜洛汐佯装失足跌入警戒区，引发局部反应；轩辕凌与慕容尘带领队伍沿外圈石基潜行至东南角；一旦守卫分神，立即穿越空档，抵达城堡外墙。
时间一点点过去。
每隔三刻，远处石台上的守卫便会换岗。交接过程极其短暂，一人退下，另一人踏上，动作机械，毫无交流。
终于，时机来临。
颜洛汐深吸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故意让鞋跟滑入一道隐纹。
“咔。”
箭矢未发，但地面轻微震动，数名守卫同时转头。
就是现在！
轩辕凌挥手，低喝：“走！”
队伍迅速沿预定路线移动，贴着石基边缘，脚步极轻。慕容尘由两名亲卫搀扶，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始终没发出多余声响。
颜洛汐留在原地，盯着守卫反应。见他们只派一人前来查看，其余未动，心中稍定。
她正欲后撤，忽然察觉异样。
小灵在她背后猛地一颤，小手死死抓住她肩膀。
“左边……第三个柱子后面……有眼睛。”孩子声音微弱，却清晰。
她猛然转头。
那根石柱孤零零立在十步外，表面斑驳，看不出异常。但她相信小灵的感知。
来不及多想，她疾步后退，刚离开原位，身后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一口深井，黑气翻涌。
陷阱不止一处。
她迅速追上队伍，见他们已抵达东南角，正准备翻越一段低矮断墙。
“等等。”她出声制止。
众人停下。她盯着断墙底部，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银线，横贯缝隙。
“绊线。”她蹲下身，“一碰就炸。”
轩辕凌皱眉：“怎么过去？”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抛向银线正上方。铜钱穿过瞬间，空气中泛起涟漪，紧接着一声闷响，火光乍现，虽未伤人，却惊动了远处守卫。
“快！”她低喝。
七人依次翻过断墙，动作迅速。最后是轩辕凌，他跃起时左腿发力过猛，伤口崩裂，落地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石上。
但他没停，咬牙跟上。
全员抵达外墙，背靠冰冷石壁，暂时脱离机关范围。
颜洛汐靠在一旁，喘息粗重。小灵伏在她背上，呼吸平稳了些。
她抬头望着高耸的城堡，墙体上浮现出更多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又像是血管般微微搏动。
慕容尘靠着墙，手指再次抚过墙面，声音低哑：“这不是石头。是骨。”
“什么骨？”亲卫问。
“不知道。”他摇头，“但它的脉动，和小灵的预警频率一致。”
颜洛汐心头一紧。
她低头看怀中的锈铁片，原本暗沉的表面，此刻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