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我将萧家的玉佩收入袖中,转身离开那座桥。风从北面吹来,带着几分凉意,直扑入衣领。
明日早朝,便是关键一战。
——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宫门前已聚集了数位大臣。他们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我这边,像是在试探,又像在衡量。
我站在御书房外,静静等候。昨夜那枚玉佩在我袖中微微发烫,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沈大人。”李文远笑吟吟地走过来,拱手道,“昨日听闻你在御前献策,果然才思敏捷。”
我淡淡一笑:“李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罢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却仍旧笑着道:“你我同朝为官,若能携手共进,何愁大业不成?”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被我制服的探子。他说,是李文远派他盯梢,还说只要找到我的把柄,就能扳倒我。
“李大人说得极是。”我点头,语气轻缓,“不过呢,这‘携手共进’四个字,得先看咱们是不是走在同一条路上才行。”
他笑容微僵,随即干笑了两声:“自然自然是。”
话音未落,钟声响起,众臣鱼贯而入。
新帝端坐龙椅之上,脸色沉稳,但眼神中藏着一丝疲惫。
“今日议何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压住全场嘈杂。
王廷率先出列:“陛下,户部近来财政混乱,臣请彻查账目,彻查贪腐!”
此言一出,众人皆动容。
我知道,这是王廷与李文远联手设下的局——表面上是要清查户部账目,实则是想借机翻出旧案,牵连谢婉柔,甚至波及我在靖州的边贸新政。
“彻查账目?”我缓缓走出队列,语气平静,“王大人好气魄。只是不知,您是要彻查哪一年的账目?”
王廷一愣:“自然是最近三年。”
“那可巧了。”我笑了笑,“靖州边贸新政,正是三年前推行的。若要彻查,恐怕连兵部、工部、礼部都要牵涉其中。王大人,您是否也愿意一并接受彻查?”
王廷脸色变了变,咬牙道:“我只是指户部内部事务。”
“哦?”我挑眉,“那李侍郎,您作为礼部侍郎,掌管科举取士,每年拨款流向何处,是否也该一查?”
李文远脸色微变,连忙道:“沈大人此言差矣,我礼部一向清廉自律……”
“那正好。”我打断他,“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并彻查。兵部、户部、礼部、工部,统统彻查一遍。也好让陛下看看,究竟谁才是忠君爱国之臣。”
殿内一时沉默。
新帝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王廷身上:“王卿,此事暂且搁置,待朕细思。”
王廷面色铁青,却不敢再多言。
我退回原位,心中清楚,这只是第一轮交锋。
——
午后,我召见了几位心腹幕僚,命他们在京中散布一则消息:据传兵部尚书王廷曾私下接见过北境叛军使者,意图勾结外敌。
不出所料,短短半日,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翌日早朝,王廷脸色苍白,几乎站不稳。
“陛下!”他跪下高呼,“臣冤枉!臣从未与北境叛军有往来!”
新帝冷冷地看着他:“那你可敢让影卫彻查?”
王廷张口结舌,最终只得低头认错:“臣……愿配合调查。”
“很好。”我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王大人,不如就由我亲自带人去府上搜查一番如何?”
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
几日后,我在御书房中向新帝汇报调查结果。
“王廷确曾私会一名自称北境使者的男子,虽未证实其身份,但此人已被影卫追踪至萧家旧宅。”我将卷宗放在案上,“看来,萧家残党仍未死心。”
新帝皱眉:“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扰乱朝纲,制造混乱。”我抬眸看他,“然后趁乱扶持傀儡皇帝,重夺权柄。”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沈卿,朕觉得,是时候让你兼任户部左侍郎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躬身行礼:“臣,领旨。”
——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着手清理户部冗员,同时提拔了一批年轻官员,大多是曾在靖州参与边贸新政的人才。
李文远察觉不对,试图联合其他老臣弹劾我,却被我提前布置的线人揭发他曾收受某盐商贿赂,导致江南盐价暴涨。
证据确凿,新帝震怒,李文远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
至此,王廷与李文远联手构陷我的计划彻底失败。
朝堂之上,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然而,我知道,真正的对手还在暗处。
——
一日深夜,我正在书房批阅奏章,阿砚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影卫传来密信。”
我接过信一看,眉头微蹙。
信上只有一句话:
**“北境有人潜入云家商会,意图破坏漕运。”**
我放下信,抬头望向窗外。
夜风穿堂而过,吹起案头纸页哗啦作响。
“看来,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站起身,披上外袍,对阿砚道:“备马,我要去云少主那里一趟。”
——
当我赶到云家商会时,云逸尘正坐在厅中品茶,脸上笑意盈盈。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举起茶杯,“要不要喝一杯?”
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径直坐下:“北境的事,你怎么看?”
他神色微敛,轻轻放下茶杯:“有人想断我漕运命脉,逼我退出这场棋局。”
“你觉得是谁的手笔?”
“还能是谁?”他冷笑一声,“萧家的人没死绝,自然不甘心。”
我点点头:“我需要你的商会全力配合,封锁所有可疑货物进出,并加强沿途护卫。”
他挑眉:“你是想打草惊蛇?”
“不止。”我站起身,目光坚定,“我是想让他们主动现身。”
他望着我,忽然笑了:“好,我陪你疯这一次。”
——
回府途中,我又接到一封密信。
内容只有六个字:
**“皇后,尚在人间。”**
我握紧信纸,心头一震。
原来,她并未真正死去。
那么,她如今藏身何处?
又在等待怎样的时机?
——
我回到府中,刚踏入门庭,便听见一阵琴声自内院传来。
我驻足聆听,那曲调熟悉无比,是谢婉柔最爱的《清平调》。
她回来了。
我快步走进内院,只见她坐在廊下,素手抚琴,神情宁静。
“你来了。”她抬头看向我,眼中映着月光。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道:“你不是在宫中?”
“听雪楼已经安顿妥当。”她收回手指,轻轻一笑,“我想来看看你。”
我望着她,忽然觉得这一瞬,风静水止,岁月温柔。
“你可知,皇后可能还活着。”
她没有惊讶,反而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我怔了怔:“你不害怕?”
她转头看向我,眼中映着灯火,明亮而坚定:“我怕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在吗?”
我轻笑:“是啊,我一直都在。”
夜风拂过,她鬓边一缕青丝随风扬起,落在我的肩上。
我伸手替她拂去,指尖触到她的耳垂,温热柔软。
她没有躲开。
这一刻,仿佛时光停滞。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更鼓,我才惊觉夜已深。
“回去吧。”我起身,向她伸出手,“宫里还有事等着我。”
她握住我的手,站起身来,轻轻靠在我肩上。
“沈清欢。”她低声道,“你要小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紧她的手,用力一握。
然后,松开。
转身离去。
身后,琴音再次响起,悠远绵长,像是诉不尽的情意,又像是未完的战歌。
——
我跨上马背,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阑珊的府邸。
风起云涌,棋局再开。
这一次,我不再只是观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