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安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看了眼窗外,仍然黑沉沉一片,她不禁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五更天。”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明渊面不改色道:“刚才。”
“还早,要再睡会吗?”
“算了。”绥安摇摇头,抖抖手臂,把黏在皮肤上的衣服抖开。
等侍卫们都起来了再沐浴吧,他们每天在这里做着分外之事,太辛苦了。
她坐到桌前,摊开信纸,让明渊磨墨后就去休息。明渊不愿意。
让知县与朱家反目成仇,知县可以查办朱家。但知县犯下的案还需要更高一级的官员来判决。
他们的户部巡查使龙文大人,虽然官位高,但只是为了让小公主有威信而“假扮”的,没有正式下派御令,不具有实际权力。
绥安写了三封信,一封作为稻秀县的百姓,写给陂塘府知府衙门。说明稻秀县有贪污案与冤情,并附上部分具体信息,请知府派人来查。
这封信大约会石沉大海,引不起半点风浪。
但绥安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期待着陂塘府的官员能有心系百姓的好官。
她给他们一个机会。
第二封信作为外孙女,写给外祖父苏丞相。无论第一封信是否有回音,她都要外祖父下令逼迫通判到来。
陂塘府的官员对下属县城的灾情禀报十分不上心,糊弄了事。绥安当时忙着赈灾,未曾追究,可不代表她真不管了。
还有一封是家书,她十分想念父母,告诉他们等案件一结束,她弄完慈幼院和启蒙馆就立刻回家!
她说的“打朱老爷”其实只是气话,但明渊把它放在了心上。
等她去沐浴,消息已经传遍了侍卫的耳朵,从院内小厮到龙林,再由龙林传消息给龙初。
绥安一早就去了郭大娘的糕点店。
她正开门,铜铃轻响,立即被堂内的声浪淹没。桌旁挤着五六个短褂汉子,长凳上坐着几个长衫青年,那柜台前还排着长队,探头探脑的要争限量的糕点。
她寻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郭大娘注意到她,洗洗手从后厨端着一盘甜点走来,放在她面前。
郭大娘笑盈盈的:“小安来了呀?快尝尝大娘新研发的糕点,用牛奶做的限量款。”
绥安撵起一块放入口中,甜香的奶味瞬间充满口腔,她忍不住享受的微眯起眼眸。
“谢谢郭大娘,味道真好,不比皇城的厨子差!”
“哎哟,你这小嘴真甜!”郭大娘笑弯了腰,又说道:“你要喜欢,我多给你做些,带回去吃。”
“好啊,谢谢大娘。”
绥安指尖沾着一点酥皮碎屑,又拿起一块,递到明渊嘴边,明渊抿唇看她一眼,唇角蹭到她指腹,糕点在他齿间碾开甜香,却不及眼前少女的笑容半分甜。
绥安仰着脸,睫毛在晨光里扑簌簌的颤,期待的问他:“是不是很好吃?”
明渊喉结动了动,咽下的不知是奶块还是心跳,闷闷一声:“嗯。”
食不知味。
郭大娘笑着包了几块玫瑰酥给绥安,又问绥安怎么突然来找了她。
绥安笑着,睁眼说瞎话道:“郭大娘,我看你这生意不太好,没达到那预计营业额呀。”
郭大娘露出疑惑的微笑,瞥了一眼满堂的人。
但她不会反驳小安。
她闭上眼睛说:“诶,对,是不太好。”
绥安觉得好笑,请大娘随他们去找朱家要个理由,但她又担心这样坏了大娘的生意——毕竟现在这会,店内真有不少客人。
“无妨无妨。”郭大娘站起来,喊一声:“今日所有糕点限量!售完即止!售完即止啊!”
店内引起一阵骚动,那排队的人迅速加长,好几个青年手上端着个盘子去排。
郭大娘又去叮嘱在柜台忙碌的丈夫,要他注意着余量,别卖空了还收着钱。
龙文以“朱家扰乱其他商家正常营业”为由,带着知县,与绥安从两个方向一同到了朱家府前。
远远的绥安便看到朱府黑烟漫天,像被火烧了似的。
知县苍白着脸赶来,望着那一缕黑烟,惊疑不定,怒容满面拽着家丁问:“怎么回事!哪来的烟?”
家丁战战兢兢道:“柴房走水,烧了小半个后院。”
知县猛地甩开家丁往里面冲,家丁想阻止都来不及。
绥安跟随,朱家前院没什么影响,该金碧辉煌的地方没染上一点烟尘,仿佛那黑烟是虚拟出来的一样。
她来找朱家其实没什么深意。
她就是想报复一下朱家,让他家出点银子,别一天天生活的那么快乐。
绥安四处打量着,听来往家丁的意思是火已经扑灭了,波及范围只有柴房附近,似乎是朱二爷带来的两个农民烧的。
绥安正想拉个人问问,视线一扫,却直接被正堂景象吸引了目光。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的照射进来,堂上的银色刑具反着刺眼的光。
一旁的紫檀木架子上,皮鞭、竹板、铁链等全都陈列整齐。正中间摆着一张长凳,两侧嵌着铁环,显然是用来固定手脚的。旁边的小几上搁着一碗清水,里面泡着带刺的藤条。
管家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册子,龙景被绑着站在一边,身后站个凶巴巴的壮硕家丁。龙新正被龙初擒拿着,作势要把他按在那长凳上。
丫鬟端着茶水进出,均低着头不敢言语,视线躲避着那些刑具。
她眼睛一亮。
天呐!他们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行私刑?!
居然还对他们家侍卫——不,普通农户施刑!
绥安仿佛看到了行走的八十大板!
她冷笑一声:“知县大人,这朱家看起来是要动用私刑啊?”
龙文沉声道:“知县大人可知,动用私刑要行笞杖刑?”
知县面色陡变,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为朱家开脱道:“大人小姐明鉴,可能这只是家中玩闹……”
假家丁闻言,立即动手要将假农户按在刑凳上,假农户嗷嗷大叫,撕扯着嗓子大喊着救命啊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