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并未伸手去接。
他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玩味,似乎在欣赏杜半山此刻的表演。
秦曦月站在一旁,接收到墨衍那几乎无法察觉的眼神示意。
她随即上前一步。
素白的手探出,接过了杜半山手中那只分量不轻的锦盒。
指尖触碰到云锦,细腻柔滑,带着一丝丝凉意。
秦曦月捧着锦盒,转身回到墨衍身前。
她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
刹那间,并无想象中的耀眼宝光迸射。
锦盒内衬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约莫巴掌大小的令牌。
令牌通体呈现一种古旧的青铜色,边缘镌刻着繁复而模糊的云纹,其材质在灯火下显得有些晦暗,难以辨认。
令牌表面黯淡无光,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的侵蚀。
然而,仔细感知,却能发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从令牌深处隐隐透出。
墨衍的目光,终于从自己指尖缭绕的那一缕极淡的魔气上移开。
他看向那枚令牌,眼神平静如古井,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他眸中,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此令牌之中,确实蕴含着一丝微弱的先天之气。
这丝先天之气,对于那些苦苦挣扎,试图冲击金丹境界的修士而言,或许算得上是一份难得的助力。
虽然,在他看来,这裨益微不足道,近乎于无。
杜半山一直佝偻着身子,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墨衍的脸庞。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墨衍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见墨衍面容平静,眼神淡漠如水,只当这位神秘莫测的尊上,并未能一眼看穿此物的真正来历与其中隐藏的价值。
杜半山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堆砌得更加热切,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
他急忙又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解释道:
“尊上,此物乃是一枚通行令牌。”
“是我杜家一位先祖,在数百年前那场惨烈的潜龙榜争夺之中,九死一生,侥幸从一处上古遗迹中获得的一桩天大机缘。”
杜半山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渲染力,仿佛在描绘一桩足以震动整个修行界的无上造化。
“凭借此令牌,便可进入那传说中的瑶池圣地!”
“更可于圣地之内,一处名为‘升龙台’的修炼秘境之中,静修整整十日!”
“那升龙台秘境之内,先天之气浓郁到了极致,几乎凝如实质!对于凝聚金丹,突破瓶颈,有着难以想象的奇效!”
“不瞒尊上,我杜家后辈子弟资质愚钝,无人能够真正发挥此令牌的全部效用,留在我杜家,也只是明珠蒙尘,实在是暴殄天物。”
“今日,老朽斗胆,特将此宝献于尊上,希望能助尊上一臂之力,早日大道得成!”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至极,情真意切,仿佛真是将家族传承的无上至宝,心甘情愿地拱手相让。
墨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笑容,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瑶池圣地?
先天之气?
这些在寻常修士眼中趋之若鹜的珍宝,于他而言,不过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
他身怀世界种子,其内衍生的混沌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以混沌灵气凝聚而成的金丹,其品质与威力,比这区区先天之气凝练的金丹,强了何止百倍千倍。
不过,这杜半山既然主动将这“烫手山芋”送上门来,他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墨衍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杜族长有心了。”
“本尊在此叨扰已久,若无他事,便先告辞了。”
秦曦月冰雪聪明,立刻会意。
她将锦盒盖好,动作轻柔却迅速地将其收入储物法器之中,随后恭敬地退回墨衍身后。
杜半山见墨衍收下了令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堆积的褶皱里都仿佛透着光。
他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他连忙深深一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尊上慢走,老朽恭送尊上!”
杜半山亲自将墨衍与秦曦月二人,一直送出了杜家大宅那气派的正门。
一路之上,他依旧是那副谦卑恭敬,热情洋溢到近乎谄媚的模样。
那副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献给墨衍的姿态,让杜家那些远远观望的子弟们,一个个都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墨衍与秦曦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一丝轮廓。
杜半山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雪,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到极致的冰寒。
他的眼神变得怨毒无比,嘴角咧开一抹森然而狰狞的冷笑。
声音仿佛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与一丝压抑不住的疯狂。
“小畜生,得罪了我杜家,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我杜家今日奈何不了你,这炎夏修行界,总有能收拾你的人!”
“那枚瑶池令,便是送你上路的催命符!”
他死死盯着墨衍消失的方向,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之中。
街道上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方才的虚与委蛇。
秦曦月跟在墨衍身侧,感受着他身上那份从容不迫,轻声开口。
“尊上,这杜家真的是煞费苦心与您交好啊。”
她回想起杜半山那近乎谄媚的笑容,以及那份“诚意十足”的厚礼。
墨衍微微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深邃的眸光在夜色下闪烁着莫名的光。
“你想多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这杜家族长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容易猜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