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能吃杏子吗?”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夏芜看过去,一个男孩站在水渠对面,看起来高中生年纪。
“嗷呜!”金豆也注意到陌生人,撒欢地跑到水渠边,朝吕默汪汪叫着。
“金豆回来,”夏芜一叫它就回来了,被主人揉着狗头抱到怀里,夏芜恨铁不成钢地教它规矩:“这是客人,客人知道吗?不可以乱叫。”
金豆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气势渐消,撒娇地舔夏芜手指。
她剥杏手上有残留汁液,小馋金豆。
“你是来山上玩的?”夏芜笑着跟吕默打招呼,“这是我养的土狗,肠胃好,就没它们不吃的。”
像是为了印证夏芜话里的真实性,黑豆从草丛里扑了只蚂蚱,爪子玩了几下就放嘴里嘎巴嘎巴咀嚼了。
吕默:“……”
好吧。
夏芜问他:“你吃杏不?”
说着,扔过去两个杏,杏掉在草里,吕默弯腰捡起来。
“水渠的水是干净的,可以洗。”
夏芜说着,又去杏子林里找杏,她还没吃够呢。
多摘点下山,还能带给家里人吃。
等她摘小半篮子黄杏,吕默还在原地,给他的杏已经吃完了。
“你怎么还不下山?找不到路了?”
夏芜挠头,雁头山是有点大,要不以后做个指路牌吧。
吕默声音很小:“不想下山,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僻有点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说完之后就坐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夏芜怕他出什么事,重新坐下去,也不和他说话,继续教导金豆和黑豆。
把杏子分给两小只,夏芜让它们记住这个味道,“山上的果子都是咱们的,要是有人不给钱就上山偷东西,你们就要拦住他们,知道怎么拦吗?”
黑豆两只前爪扒在她腿上,汪汪叫两声,凶狠地露出犬牙。
夏芜满意地点点它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夸赞道:“黑豆真棒,就是这样,要吓唬他们!”
“金豆学着点。”
吕默又被夏芜训狗给吸引了,好奇地看过来。
“你这样教它们,它们听得懂吗?”
“怎么听不懂了,它俩可聪明了,不信你看——”
“黑豆,爪子给我。”
夏芜一声令下,黑豆把爪子递她手里。
“黑豆坐下!”
黑豆立马原地坐下。
“黑豆,叫五声来听听。”
“汪汪汪汪汪!”
黑豆顺利地完成夏芜所有指示,夏芜得意地道:“看,黑豆厉害吧?”
吕默眼睛里泛起蠢蠢欲动的光芒,“它只听你的,还是都行?”
“你来试试。”
吕默跨过水渠去,蹲在黑豆旁边,“你叫黑豆是吧,爪子给我?”他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不太自信。
黑豆蹲坐在地上,昂首挺胸,像小狮子一样,压根不理他。
吕默不信邪,“你借我一个杏子。”
夏芜给他一颗杏。
吕默晃动杏子,“黑豆黑豆,爪子给我我就给你杏子吃。”
黑豆偏过脸,一脸的刚正不阿,好像在说就这点东西也想收买它?可笑。
“好聪明的小狗,真能听懂话啊!”吕默越看黑豆越觉得喜欢,无论他怎么用杏子逗黑豆,黑豆都不为所动,但是下一秒……
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递他手心里,金豆偏着小脑袋,娇软地:“嗷呜”一声,葡萄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吕默,好像在说为什么不让它试试。
别说吕默了,夏芜都被金豆给可爱到了。
不过这家伙是真贪嘴啊,回头还指望它们兄妹俩看山头呢,夏芜心中升起警惕心。
黑豆跑到夏芜身边,吕默转头开始逗金豆,“把爪子给我。”
金豆看着杏子,把爪子递了过去。
“乖狗狗,你好聪明啊!”吕默把金豆抱在怀里,开心地抚摸它,金豆在他手心里找啊找,誓不找到杏子不罢休,吕默要给它剥杏子吃,金豆咬住杏子从他怀里跳出来,转头奔向夏芜。
它把卖艺换来的杏子放在夏芜手边,扒拉着草地提醒她给剥皮。
不是主人喂的不吃,它还挺有原则。
和狗子们玩了一会,吕默看起来开心不少,有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看时间不早了,夏芜道:“我要下山了,你家里人呢?”
吕默:“我跟你一起下山吧,我找不到他们了。”
“行。”
夏芜提着半篮黄杏,金豆和黑豆在她前面跑来跑去,一会儿追追蝴蝶,一会儿停下来等夏芜。
吕默有些羡慕:“还是做狗好,自由自在的。”
夏芜斜着看他一眼,“也有不好的吧。”
“肯定比人好。”
“村里有些狗会吃粑粑哦。”
一句话,成功让悲春伤秋的少年人变了脸色。
夏芜被他逗的嘎嘎直乐,“你的烦心事和做狗吃粑粑比起来,哪个更可怕?”
“你不懂……”
吕默胸口涌起一股冲动,那些从没对父母说过的青春期烦恼,竟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对着夏芜这个陌生人,一股脑地倾泻心中的困惑。
一路走着,夏芜把他的烦心事听了七七八八,无非就是和班里同学不合群,被人排挤孤立,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我真不想去学校,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出门,活着太烦了!”
吕默发泄似地说着,夏芜停下脚步,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盯着吕默看。
吕默被她吓到,“怎,怎么了?”
“你说说着太烦,是不想活了吗?”
吕默确实想过跳楼,而且要在学校跳,跳的轰轰烈烈,想要那些排挤他的人受到惩罚。
可这也只是个想法,他没那个胆子。
“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还害怕跟欺负你的那些人撕破脸呢?既然他们不想把你当做朋友,那就不做朋友,坚持自己的原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难道比死还难吗?”
“如果你真的想到死,有没有想过家里人,你一死了之,以为痛苦的会是欺负你的那些人吗?别太天真了,只有你最亲近的人才会为之痛苦。”
所以他才不敢啊。吕默在心里默默反驳,在夏芜面前话都不敢说了。
“哥哥!”
离得老远,沈乐言就看见吕默,兴奋地摆着手叫他,“你快来看啊,我和妈咪摘了好多树莓!可以回去熬果酱啦!”
沈茗和沈乐言就在不远处,夏芜看见后问吕默:“她们就是你的家人吗?”
吕默有些慌了,“我刚跟你说的话,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妈。”
夏芜“哼”了一声,没搭理她,径直朝沈茗母女二人走过去。
吕默慌乱地跟过去。
一看见夏芜,沈茗母女就认出她来,“夏夏!是夏夏吗?”
夏芜露出招牌笑容,“是我,你们是?”
“我是沈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这是我女儿沈乐言,这是我儿子吕默,他刚才跑上山了吗?”
沈茗?夏芜很快从角落里翻出相关记忆,惊喜道:“我记得你呀,最开始我给你寄过草莓,对吧?”
“对对对,后来我又多次从你这里买草莓,家里人都很喜欢吃呢,可惜现在草莓下架了。”
“夏夏姐,我最喜欢妈咪做的草莓奶昔了,很好喝哦!”
夏芜笑眯眯的:“喜欢就好,欢迎你们来玩,等你们走的时候,我送你们点草莓酱吧。”
“谢谢夏夏!对了,这些树莓是不是也可以打果汁喝啊?”
“放冰箱里冷冻配酸奶也好吃,也可以做成树莓酱配面包片吃。”
“那我可要多摘点回去,到时候做做看。”
“好,我回头把做法发群里。”
夏芜和沈茗正常说着话,没有要抖落吕默秘密的意思,他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夏芜把杏子分给沈茗母女,眼看着快到饭点了,就叫他们一起回去吃饭。
她给来玩的游客专门准备了吃饭的地方。
就在杨家门口,搭了棚子,摆放桌椅,饭菜是找村里人来帮忙一起做的,不然光靠刘桂珍一个人忙不过来。
中午三菜一汤,有些家庭桌子上有四道菜,鱼都是他们自己钓上来的。
沈茗一家四口单独坐在一起,沈乐言好奇问道:“爸爸,我们中午有加菜吗?”
这句话就像是在问吕家栋有没有钓上来鱼。
吕家栋心虚地呵呵笑着:“放心,肯定有加菜啊!爸爸今天钓了好多鱼呢!”
吕默将信将疑地看一眼亲爸,真的假的,明明他走的时候桶里还只有水呢。
来玩的家庭陆陆续续回来了,很多都是拖家带口来的,在山上摘了树莓和青梅,孩子们兴奋不已,摘回来的树莓就放在桌子上,片刻都不想让树莓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们正说着吃完午饭还要去山上摘什么,当爸的劝道:“不摘了吧,摘这么多也吃不完呐?”
很快就被女主人反驳:“吃不完还能带回家呢,孩子们喜欢摘就摘!”
“人家都说了,三斤之内不收费,免费带回家,超出三斤还要补钱……”
“补钱又怎么了?千金难买我闺女乐意。”
“行行行,好好好,摘吧摘吧,俩活祖宗。你说摘树莓还能吃,摘青梅吃又吃不了,摘这么多干什么?”
“菜来咯——”
石红娘戴着口罩,端着农村办席专用的红木托盘,吆喝着走出来,“这是咱第一道菜,酸梅酱排骨!”
她走到每个桌子前都会稍作停留,放一盘菜下来,收获好几声谢谢。
“哇,酸梅酱排骨是什么?像是红烧排骨!”
夏芜在家里都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夹起一块完美的肋排放嘴里,青梅酱的酸甜一秒唤醒食欲,让人胃口大开。
“妈,我不想吃排骨!”有小孩叫嚷着,天天在家吃排骨补身体,他都快烦死排骨了。
“乖儿子,你吃一块吧,这个跟家里的排骨不一样的。”
“不吃不吃,我不想吃嘛。”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汉堡和炸鸡!”
“胡闹!这里哪有汉堡和炸鸡?别惯着他,爱吃不吃,咱妈又不在,等他饿了就知道吃了。”
家有饭渣孩子着实让人头疼,男人被老婆吼一顿,也不敢再哄儿子吃饭了。
要知道在家里都是大人追在屁股后面求着这小祖宗吃饭的,尤其是溺爱孩子的长辈。
不过他们都出来了,又没长辈跟着,孩子不吃就不吃吧。
这样想着,夫妻俩心安理得地不搭理孩子,一人夹一块排骨到碗里。
“我还没吃过酸梅酱排骨呢,估计就跟红烧排骨一个样。”
女人说着,排骨送到嘴边,梅酱排骨爽嫩弹牙,还有青梅的果子香气,酸酸甜甜的滋味可比红烧排骨好太多了!
“老公,这个排骨好好吃啊!”女人十分惊喜,没想到来玩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不止他们一家,其他桌子的游客也都开吃,然后被酸梅酱排骨给征服。
尤其是一些孩子,他们实在太喜欢了,吃了一个又要一个,有些年纪小的拿不稳筷子,干脆用手拿着排骨啃的津津有味。
“酸梅酱,是不是用青梅做的呀?我记得夏夏好像有卖青梅酱呢?”
石红娘来上第二道菜的时候,被人追着问酸梅酱是什么酱,得到肯定回答后,有人当即就决定要买几瓶青梅酱带回去。
“青梅酱还可以自己做,你们要是有兴趣就多摘点青梅回去,比买成品果酱便宜多了。”
石红娘的话顿时让刚才还想上山摘果子的母女俩有了底气,“这回可以放心摘了吧?多摘点回去我熬成青梅酱,以后天天给你们做排骨吃!”
男人哑口无言,只能举双手支持。
饭渣小男孩看着父母吃的满嘴留油,也不像平时那样让他吃东西,手里的玩具枪突然就不香了。
真有那么好吃吗?他回头看其他孩子,都在吃排骨。可他觉得排骨不好吃啊,腥腥的臭臭的,根本比不上炸鸡!
不过……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他早就饿了,肚子突然发出一声饥鸣,男孩的妈妈听到了,夹起一块排骨,问他:“要不要尝一块?”
肚子越来越饿,像是有小手揪着他的肠子,男孩正在天人交战,吃还是不吃呢?
“吃!”他撅着嘴,最终还是没能战胜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