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多了,”鬼何洪舒展了一下肩颈,咧着唇指着自己的头笑了,“这往生境很有意思。虽想不起来什么,却总隐约能听见古人言语。有意思。”
鬼何洪透过“何郊”的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一切,仿佛真的因为这个新奇的发现而兴奋不已。
说了等于没说。
周申希闭了闭眼,不再追问这些,而是如实复述了他的话。
果然。
她刚说完,人何洪一听,转眼就把娉婷的指节收进了手心:“皇兄,你说,用郑词的命,换娉婷的,好不好?”
人何洪说完,手腕翻转,刚被收进手心的指节重新出现在周申希面前。
看他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周申希有点想打人。
“郑词是谁?”
周申希跟着鬼何洪的口开始装傻。
人何洪却不觉得意外,甚至相当“善良”地给她科普:“守城的大将军,可还记得?”
“哎呀,不对。”人何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双眼一亮,“吐浑军的将军前两日被我革了职。要不此二人一同杀了吧?也叫他们黄泉路上有个伴。皇兄觉得呢?”
……你皇兄不觉得。
周申希皱着眉,听鬼何洪的没有接这个问题,而是转身走回龙椅坐下,“你为什么要杀郑词?”
“皇兄不知道吗?正是他,将我昨日淹死舅母们的事情告诉了舅舅啊。如此不忠不义之徒,留着守城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原来如此……
那这个郑将军,难怪要出事了。
和谁作对不好,和一个疯子扯皮。
周申希暗暗感慨,转而开始回忆上一次在上朝的时候听见的话。
按照大臣们的说法,郑词还是被抓起来了。
而上一次在往生境,周申希看到的修复画面里,郑词的死和娉婷的死是绑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何洪原本在早朝前一天答应何郊,只要杀郑词,他就会放过娉婷。可事实是,娉婷还是死了。
从时间来看,差不多到明天,娉婷就会死去。
这么算来,郑词的事情就不可能等到早朝再处理。
至少今晚,就得把人抓起来。
周申希抬眸看了一眼人何洪,清了清嗓子。
“别说话,起身往外走。”
在她开口前,鬼何洪先一步说了话。
周申希奇怪地看向他,他却无所觉一般,目光迷恋地看着人何洪,像是在欣赏一场没有结局的梦。
她揣了一肚子的疑惑,却也清楚,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时候,照着他说的起身往外走。
没想到,才下台阶,人何洪便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扣住了“何郊”的手臂。
“皇兄,是想让娉婷死吗?”
周申希仍然没有说话,眸光冷冷扫过人何洪扣在“何郊”手臂上的手,脸色很不好看。
看到这里,周申希再傻也明白了,心中不由觉得有些意外:“原来何郊也有脾气。”
“看不起谁呢?”鬼何洪冷笑了声,骄傲地扬起头强调:“皇兄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大。”
周申希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呵呵。
得了吧,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当个皇帝还被自己弟弟折腾得团团转,就这还出了名的大呢?
“我记得,皇兄接下来动手了呢。特、别、凶。”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鬼何洪就唉声叹气的。
可周申希分明看见他眼中跃动的亮光。他明明兴奋又期待!
“动什么手?”
她拧着眉问。
“伸手,抓住衣领。”
周申希闻言,二话不说就在他的指挥下行动起来,一把揪住了人何洪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的眼睛:“我现在就会下令逮捕郑词。但你要是让我发现又对娉婷下手,我绝不会放过你!”
人何洪哈哈大笑,似乎根本没有从“何郊”揪衣领的动作里感受到一丝压力:“皇兄放心,娉婷今晚会睡个好觉的~”
周申希敏锐地捕捉到“今晚”两个字。
当年的何郊,应该没有察觉到吧?不然第二天不会这么崩溃。
堂堂八尺男儿,在弟弟面前哭得涕泗横流的皇帝,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何郊”本人应该是见怪不怪了。
她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她敛了脸上神色,冷着脸松手,在鬼何洪的引导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徒留一个何郊在原地。
可走到御书房门口,鬼何洪不说话了。
“我真不知道皇兄之后去了何处。”鬼何洪难得地委屈了起来,“在分开之后,他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可一概不知。”
“没关系,我可能知道。”
周申希左右看了看,面前几步之外就是廊桥。而在她身边,刚被赶出门的太监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出,端端正正低着头,生怕一个对视,小命就送进去了。
“孤去看看娉婷。”
周申希侧头向最靠近自己的太监突然来了句。
“诺。”
太监领了命,忙不迭准备好一切。大概十来分钟之后,周申希已经坐上了前往合欢宫的轿子。
合欢宫,就是鬼何洪说过的那个关了所有皇亲的宫殿。
原本是妃嫔住所,如今变成了一个“集中营”。那些何洪厌恶的人聚在一起,时刻都有可能迎来他们的死亡。
滋滋的夜虫鸣声从墙角传来,将周申希的意识拉了回来。
这还是她头一回大晚上地在皇宫这样的地方“闯荡”。
和白天不同的是,如今两侧宫墙深深,前不见坦途后不见来路的,让她猛地想起刚噶的时候走过三生路的情形。
在登船去往阎王殿前,三生路也是这样。她回过头,却总觉得自己站在人生的某个起点,因为来路遥不可及,而前路未卜。
“陛下,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跟着一路过来的太监轻声提醒了一句。
周申希这才发现,步撵已经来了一座房门紧闭的厢房前。
“敲门。”
“娉婷?”
在鬼何洪的提示下,周申希抬手在门扉上轻扣了两下。
下一秒,房门便开了。
不对,准确地说,是房门被破开!
一个身形纤薄的女子持剑飞身而出,银白剑光直指“何郊”喉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