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一丝奇妙的感觉,周申希摸索着去了银行。好在这个年代的银行大楼显眼,她不至于在找路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正值乱世,银行里的人也不多,她很快就把钱存完了,这是最后一笔。
现在谭季民的账户上,总共有四千八百多块。
虽然一下子换算不过来,可《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母女在上海一个月生活费也就20块钱,满打满算,省着花的话,这一家子能花20年。四舍五入也就能扛到解放后了。
可惜啊,谭季民攒了钱没命花。从第三方的视角看,挺倒霉的。
但从她的视角看,那就叫一个活该!
活该有命赚没命花!
一想起来被这老头夺了功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走出银行,掐着时间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谭伯福已经取回了戒指。
“谭季民”一转身,就看见谭伯福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戒指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爹,戒指拿回来了。我现在还年轻,要不,还是您保管吧?”
“谭季民”也没接戒指盒,就轻轻摆了摆手:“拿回来就拿回来了,你自己拿着。”
“那……好吧。”
谭伯福一脸木讷地收了手,转身又回房间了。
看着他的背影,那种怪异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不对劲。
真的太不对劲了。
且不说这父子俩昨天晚上吵架,今天谭伯福莫名其妙出现救了“谭季民”却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就说这两次接触,谭伯福对于“谭季民”的吩咐,听话得有点过了。
是这人就这种性格呢?还是她的直觉没错,谭伯福真的有问题?
周申希倾向于后一种,毕竟要真是这样木讷人机的人,是不可能在什么青年杂志上发表文章,还要走革命路的。
这会儿才1926年,木讷的人机能觉醒到什么程度?
可话又说回来,倾向是一回事,证据又是另一回事。
周申希觉得,还得再看看。
毕竟目前为止,那个方怀远的嫌疑还没消除。如果要算上谭伯福,那她观察试探的任务量就有一点大了。
晚上七点,是谭家的晚饭时间。
“谭季民”习惯性地早早坐在桌边,像个大爷一样等着周月娥端上来饭菜。
周申希在心里鄙夷这样的封建大家长做派,可为了任务,她不得不照做。
他们家住三楼,这个房子其实不大,说是两室一厅,其实一眼望到底也就十来平。他住的房间就占了一半的面积,谭伯福那个房间还是从客厅隔出来的,没有门,就一张门帘装模作样地挡一挡。
厨房是一栋楼公用的,在一楼。每天周月娥都是全部做完了,一样接一样地往楼上端,送到父子俩面前。
今天这一顿也不例外,“谭季民”坐在四方的餐桌边上,谭伯福抱来干净的碗筷摆好,也挨着他左边坐下。
家门大开着,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周月娥踩着小高跟上楼的哒哒声。
她人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谭季民”脸色变了变。
人是怎么能做到两只手端了一锅饭、三盘菜的?
大概是看她动作过于凶险,谭伯福当即起身,三两步走到门口:“饭给我吧。”
他说着,手已经伸向了饭锅边缘。
周月娥却侧了侧身:“不用,就几步路。”
谭伯福没听见似的,手仍然伸着:“给我吧。”
一抹难色掠过周月娥的眼底,最终还是把饭锅交给了他。
“谭季民”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周申希已经在心底里疯狂瞳孔地震了!
她没看错吧?
刚刚谭伯福是态度相对强硬了一把吧?
是和面对“谭季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坚定。
而且就接个饭锅,周月小指颤抖地卷曲着,小心翼翼地避开与谭伯福的皮肤接触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暧昧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难道……小妈文学?
一个非常狗血又大胆的假设骤然冲上心头,周申希非常不确定地挺直了腰背,八卦雷达在心里哔哔哔一通狂响。
没几分钟,饭菜都上了桌。
周月娥给“谭季民”盛了饭,顺势在他右手边坐下。
当人开始对另一个人起疑心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之前没有看到过的事情。
在这之前,周申希没想过“小妈文学”这个方向。但是有了这个念头,再看这两个人,就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了。
比如好好地夹个菜,谭伯福非常不明显地把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推向了周月娥的方向。
比如平常嚼着饭,周月娥突然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紧绷起来,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不经意地瞥向谭伯福。
桌上桌布半垂,周申希看不见桌子底下是否有暗流涌动,但是没关系,是与不是,她有办法证实。
她故意换了左手慢吞吞地吃着,用眼角余光默默观察着他们。
不多会儿,周月娥又一次挺直腰背的瞬间,“谭季民”的右手忽地一伸,暗示意味十足地在她腿上捏了一把。
“呀!”
周月娥惊叫了一声。
桌面之下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谭季民”的双眼盯着左边的谭伯福,唇边勾起一个果然如此的弧度——在周月娥惊叫的同时,谭伯福也慌乱了一瞬,不知道是哪条腿收回来,砰的一声撞到了桌腿。
呵,捉了个现行啊看来。
当!
周申希收回手,料想之中的悠远钟声响起,在时间定格的同时,她摸出手机,拇指轻点,“退出任务”四个字在屏幕上亮了亮。
下一秒,她就回到了车厢之中。
“怎么样?是方怀远吗?”
看见周申希出现,谭季民连步迎了上来。
在周申希进入往生境之前,他们都觉得,如果一定有谁要害谭季民,那应该就是方怀远了。
只是方怀远怎么个害他法,他们琢磨不出来。
可是眼下,周申希并不着急聊方怀远的情况。她一屁股在远离谭季民的位置上坐下:
“我先问你另一个问题啊,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有没有隐瞒的事情?尤其是你们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