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冰冷刺骨，殷九幽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岩面上，眼前一阵发黑。
喉间那只纤细却如钢铁般的手掌正在一点点收紧，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颈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且...慢...”
殷九幽拼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指甲深深陷入秦楚的手腕，却无法撼动分毫。
烛光照在他因缺氧而泛青的脸上，那双狭长的凤眼里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求生欲。
秦楚眯起眼睛。
她见过太多将死之人的眼神——有愤怒的，有绝望的，有诅咒的，却从未见过这样清澈又倔强的。
指间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分。
“我...有话...”殷九幽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猛地吸了口气，“...要说！”
夜风卷着残叶从两人之间穿过，秦楚的长发被吹起，几缕发丝拂过殷九幽的脸颊。
她忽然松开手，后退半步，冷眼看着殷九幽像条搁浅的鱼一样滑坐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你最好有值得我浪费时间的话。”
秦楚的声音比夜风还冷。
殷九幽大口喘息着，喉间火辣辣的疼。
他抬头望向居高临下的女子——
一袭黑衣劲装勾勒出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身形，那张瓷白的脸上溅着几滴血珠，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秦姑娘...”殷九幽嗓音嘶哑，却意外地带着一丝笑意，“多谢不杀之恩。”
秦楚眉梢微挑：“你认得我？”
原主虽是魔教圣女，但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真容。
殷九幽扶着石壁缓缓站起，动作优雅得不像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五天前，你不仅带回秘籍上卷，还掳来天剑门首席弟子，今日又...”
他瞥了眼练功房方向，那里正躺着魔教教主的尸体，“...真是令人叹服。”
秦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语气格外冰冷：“魔教少主倒是消息灵通。”
“我不是什么少主！”
殷九幽突然沉下声音，那张俊美阴柔的脸上浮现出刻骨的恨意。
“殷天正是我的杀母仇人！”
夜枭的啼叫声从远处传来，衬得石室内更加寂静。
秦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约莫二十出头，长相阴柔俊美，鼻梁高挺，唇色艳如血，长发半披，额前垂落几缕暗红发丝。身着一袭玄色鎏金长袍，衣摆绣满血色曼珠沙华，腰间悬着一枚白玉玉佩，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
但他方才提到“殷天正”三个字时，眼中迸发的恨意又做不得假。
“五岁那年，我亲眼看着他吸干我娘的内力。”殷九幽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逃...可我逃不掉。”
他娘原本是正道女侠，却被殷天正看中，强行掳走，还逼迫她生下了自己...
秦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她本不该听这些废话，但青年眼中那种熟悉的、被仇恨淬炼过的光芒让她莫名驻足。
“所以？”她冷淡地问。
殷九幽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双手奉上：“这是《乾坤大挪移》，殷天正从不离身。今日秦姑娘替我手刃仇人，九幽无以为报，唯有献上此物。”
秦楚瞳孔微缩。
江湖传闻《乾坤大挪移》乃魔教镇教之宝，练至大成可移山填海，但修炼过程凶险异常，需不断吸取他人功力。
她接过羊皮卷，指尖触到的一瞬，便知是真品——那种阴冷诡谲的气息做不得假。
“你可知...这是什么？”
秦楚缓缓展开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古怪的文字和经脉图谱。
“知道。”
殷九幽抬头，嘴角扬起一抹邪气四溢的笑，“这是一条捷径，也是一条绝路。”
秦楚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你恨殷天正，却给我这害人的东西？”
“不，我知...秦姑娘与我不同。”
殷九幽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能控制它，而不会...变成他那样。”
夜风骤起，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秦楚紧盯着殷九幽，目光锐利如刀，似要将他看穿。
好半晌，秦楚才收回视线。
她将羊皮卷收入怀中，忽然从腰间锦囊取出一粒赤红如血的药丸。
这药丸是她刚从系统商场里兑换出来的毒药。
每月都需要服下解药，不然便会浑身疼痛难忍，三日后便会活活痛死。
“吃了它。”她将药丸递到殷九幽面前，“每月初一，我会给你解药，若有一日...你背叛我...”
她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殷九幽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药丸便吞了下去。
药丸入喉的瞬间，一股灼热感从腹部直冲四肢百骸，他额上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然保持着跪姿，甚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秦姑娘的。”
秦楚微微蹙眉。
她见过太多人在死亡威胁下的丑态，却没见过这样甘之如饴的。
殷九幽的笑容太过明媚，与他阴柔俊美的面容形成诡异反差，仿佛黑暗中突然绽放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又转瞬即逝。
“第一件事，”秦楚淡定地移开视线，“召集魔教各堂堂主和左右护法，明日午时在大殿集合。”
殷九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秦姑娘是要...”
“从此刻起，我便是魔教教主。”秦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
殷九幽低头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语含担忧道：“只是...左右护法武功高强，尤其是左护法段天涯，他...”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秦楚打断他，“按我的吩咐去办即可。”
殷九幽躬身应是，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刚刚服下了剧毒。
秦楚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怀中的羊皮卷。
想要一统江湖，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自然是不够的。
她必须发展自己的势力，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殷九幽。”
她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