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才然半跪下下来，他手捂着被刺穿的伤口，不停渗出冷汗。
空间开始变得虚幻，先前他布置的结界开始坍塌，水雾，泡沫和被卷起的小鱼小虾开始出现，海龙卷也停止了长大。
“要结束了吗……”
凯瑟琳抬头仰望，海龙卷与天空乌云顶部相接的部分逐渐收缩。
“快离开这里吧。”夏至将凯瑟琳的一只手臂搭在肩膀上：“等待楚才然布置的秘令完全坍塌，这里会爆发很强的能量波动，会很危险。”
凯瑟琳的目光侧着看向搀扶着自己的夏至，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也像是陷入短暂的沉思。
“你没机会了。”
白泊一说，他走到趴在地上的楚才然面前，低着眼注视着他，血迹在他周围蔓延：
“不要再抵抗了……失血过多的话神仙都救不了你。”
“呵……呵……”楚才然捂着伤口的手中不断蔓延出血。
“小心！”
陈楚一下推开白泊一，抬起手臂挡住楚才然最后的袭击。
他似乎已经没有再施展秘令的精力了，令牌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钝器。
但即使如此，防备不及的陈楚还是被楚才然令牌的尖端刺入腹部。
反应过来的白泊一一脚踢开楚才然，急忙上前搀扶着陈楚。
伤口不是很深，只渗出一点点血染红了衣服。
陈楚面色不是很好，他紧紧咬着牙，将从楚才然手中抢过来的令牌交到了白泊一手中。
“我没事，快回到岸上吧……”
陈楚推开白泊一的手，示意自己能够单独行动。
白泊一点头，随后架起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楚才然，在水汽弥漫中，几人一同离开……
…………
星落湾。
遍地狼迹，火光不间断的燃起在星落湾的土地，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地势高处，今晚执法者同盟的临时指挥官——尚长存正在俯瞰着星落湾及远处海洋的一切。
旁边的执法者汇报着情况，他身后则站着更多穿越机：
“所有入侵的超凡生物都即将被我们的武装消灭，执法者同盟已经稳住了现场局势。”
说着，他的目光随着尚长存的视线看去。
在岸与浪的中间，一阵阵力量的碰撞爆发出强大的气流，每一次的攻击都好像雷鸣一般。
那是唯一一个还在延续的战斗。
执法者的目光重新看向尚长存：
“指挥官，我们随时可以活捉东方誓言。”
尚长存看了他一眼，只吐出一个字：
“等。”
“等什么？”
“等她们两败俱伤，这样可以把执法者同盟的损失降到最低……可以通知下面的执法者暂时退下了，给她们腾出战场的空间。”
“明白。”
尚长存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单手拿起望远镜，脸埋在阴影里，只有微弱的光掠过瞳孔。
目光透过望远镜，下方战斗的两个身影速度都快的难以看清，在电光火石的战斗间隙中，尚长存也能勉强看见那道浅蓝色的身影。
他知道那是东方倾心，但与几个月前自己所见到的那个青涩柔弱的东方倾心不同，此刻的东方倾心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
砰的一声，东方誓言将东方倾心击退，后者两脚站稳地面，直直在布满碎石的地面留下道数十米的痕迹。
东方誓言心跳飞快，呼吸沉重，他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东方倾心的身影又在一瞬之间冲到了面前。
比她人更先到来的是她的拳头。
东方誓言下意识抬起令牌，泛着微光的的护盾在身前瞬间出现，又在瞬间被击碎。
没有什么秘令，也没有依靠令牌，东方倾心只凭普通人格斗的招式，但这招式在现在的她身上明显不普通。
她的一拳击碎屏障，打在东方誓言的令牌上。
东方誓言感觉像是一个流星撞在了自己身上，他尽量稳住身形，却还是坠入了海洋的波浪中。
只有不到十米的深度，但东方誓言已经没有多少气力跃出水面了。
他睁着眼，目光穿过水面，
仿佛一个巨大的拳头砸入水面，东方倾心坠下在海中，以她为中心，周围的每一滴海水都被她的力量排开形成一个十几米的无水区域，裸露的海床重见天日，无数的气泡升起，冲击的于震在海面波动。
而那些海水也仿佛惧怕东方倾心似的，并没有再回流。
“咚！”
东方倾心坐在倒下的东方誓言身上，她用力挥动一拳，打在东方誓言护在额头前的令牌上，力道之大让海床四分五裂。
她低着头，发丝凌乱的垂下，死死咬着牙，看不到眼睛。
东方誓言看不到，他有些分不清了，坐在他身上的这个人到底是他的亲人还是那个叫希德的天使。
他也没精力去分清了，视线模模糊糊，脑袋天旋地转，精疲力竭，但身上之人的攻击还在继续。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的拳头砸在令牌上，直到最后一次，东方倾心两个拳头握在一起，用力向下捶去。
令牌碎裂，裂痕布满。
东方倾心身体后仰，随后脑袋向下撞去，额头重重与东方誓言碰撞，比先前任何一次攻击都要猛烈。
“呼呼……呼……”
天空中本该闪烁的星星被云层抹去，海浪凝滞在黑暗的边界，好像时间在触碰它们的一瞬间被冻住。
“呼呼……”
东方倾心轻轻喘着气，冰冰凉凉的东西轻轻落在她的皮肤上，心脏不正常的灼热再次归于平静。
视线变得清晰，东方倾心看清了身下的东方誓言。
他伤痕累累，无力躺在裸露的海床上，半边脸沾满了自己的血，只剩下一点点薄弱的呼吸。
但他眼睛又平静的看着天空，看着从天空坠下的点点晶莹剔透。
“又下雪了……”东方誓言声音渺小又沙哑，似乎迷失在黑夜中：“我好像走不出冬天了……”
“誓言……”
东方倾心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沾染着血。
她肩膀很轻的颤抖一下，脑袋缓缓垂落，微微蜷缩着自己，泪水随着细微的抽泣声落下。
“不要哭……你赢了。”
东方誓言说，他声音疲惫。
东方倾心轻轻将东方誓言抱起，她下巴抵着东方誓言的肩膀，紧紧闭着眼：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为什么会遭受这一切……”这句是东方誓言说的，他眼睛微微睁大，望着东方倾心身后的整个星落湾。
“对不起，我只是想挽救你，让你不要做一些无可挽回的傻事……”东方倾心轻轻说：“如果你真的做了无可挽回的事，那我只好陪你一起去死了……”
“其他的事情，我不怪你……”
“我骗你了五年，你也不怪我吗？”
“嗯，不怪你……”东方倾心轻轻蹭了蹭东方誓言肩膀。
东方誓言声音更低了：
“我难道没有让你很失望吗……”
“我不怪你……”东方倾心的身体温暖着自己的寒冷，像是春天飘落的柔软花瓣抱着自己：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所以……你要离开这里，利用楚才然那个传送秘令。”
“什么？”东方誓言眼中惊讶：“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了吗？”
“不……”
东方倾心摇摇头，她拉着东方誓言的手站起来，别过脑袋，望着星落湾的一片狼藉，瞳孔里像是有光缓缓熄灭，本该倒映着世界的眼眸，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空茫的灰色：
“我不能一走了之……”
她目光转向东方誓言，声音柔和：
“但是你要离开，你不能被俘虏，我掩护你走……你之前不是说你没看见过穿越机吗，现在走之前可以好好看看了……你该不会这句话也是骗我的吧。”
东方倾心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笑，嘴角的弯曲不自然，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东方誓言点点头，他看向东方倾心身后：
“我确实没有看见过穿越机，尤其是……这么多……”
她们身后，海洋之前，穿越机身上的光芒几乎要把星落湾变成白昼，驻守在星璇的五百多架穿越机已经全部抵达支援，几乎要挤满星落湾。
天空似乎都被压低了，灰色的云层沉甸甸的悬在头顶，五百架穿越机一同沉默的注视着东方倾心与东方誓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股力量保持肃静。
“那你……”东方誓言身体发着抖，说不出话来，呆呆的望着东方倾心。
东方倾心轻轻笑笑，她摸了摸东方誓言脑袋：
“放心吧，他们还需要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东方誓言死死低着脑袋，他捏紧拳头：
“到头来，我还是保护不了你，永远是你在保护我……”
“以后会有机会的……”东方倾心手伸进衣衫，拿出了一个发着光的小玩意。
是一个宝石，亮着荧光，上面镌刻着“东方誓言”四字。
在东方誓言惊讶的目光中，东方倾心牵起他的一只手，将宝石放在了他的掌心：
“替你保管了五年，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还给你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好好保护你。”东方誓言一下抽泣起来，抱住东方倾心的腰，像小时候那样，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东方倾心轻轻笑笑：
“等你长的比我高了，你就可以保护我了，在此之前，你要让自己过的好好的。”
“嗯，我答应你……”
东方誓言用力点头，他松开东方倾心，仰着脑袋，眨着眼睛流着泪：
“你也要答应我，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嗯，我答应你……”东方倾心半蹲下。
海浪翻腾，狂风四起。
她伸出手，东方誓言也伸出手，两个小拇指在空中勾住：
“我们约定好，有朝一日，会在那个遥远未知，危险与美好并存的离影世界，再次相见。”
东方誓言紧紧抿着唇，用力点头。
东方倾心直起身，她望着那个不断萎缩的海龙卷，手挥动，两旁的海水排开，一条为东方誓言的路开了出来，比先前的更加明亮：
“该走了。”她轻轻的说。
东方誓言拿起自己布满裂纹的令牌，他咬着下唇，缓步走上那条路，走出几步，又转过脑袋来含着泪望着东方倾心。
雪花悄然落下，轻轻地穿过二人之间的空气，像是世界在无声地编织一层薄雾，将彼此的距离柔和地包裹。
东方倾心静静站在漫天雪花中，雪花轻盈地旋转着落下，仿佛被她无形的气息吸引，纷纷扬扬地拢向她的身旁，如同圣洁的羽翼轻轻拂过她的指尖。
“誓言，一定要记住……”
东方倾心长睫颤抖，瞳孔中倒映着东方誓言，也倒映着点点雪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落在她眼中：
“我并不请求你当个圣人，但至少，不要当个恶人。”
东方誓言点点头，望着东方倾心的视线好像穿越了五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时刻。
如此相像，只不过那时候是父母对她做出期盼，她向父母做出承诺。
“再见……下次见面，我就叫你姐姐了。”
“嗯，离影世界，我们再见。”
东方誓言转过头，朝着那海龙卷下逐渐消失的传送秘令跑去。
东方倾心目送着他离开，伸下手指微微抽动。
唯一的亲人要离她而去了，以后，她就真的只剩自己了。
“希望……我们真的能够再见面……”
风撩拨着她的发丝，在她失神的双眼前飘扬，她低声喃喃。
“东方倾心。”
身后，不熟悉又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
东方倾心转过身看去，那成排的穿越机之前，尚长存注视着她。
她嘴角勾起一个浅笑：
“好久不见，组长。”
“好久不见。”尚长存同样说，他呼出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你会在战斗结束后把东方誓言移交我们，现在看来要我们自己动手了。”
东方倾心仰起头，望着夜色中百米高的卡尔荣格雕像：
“尚组长，还记得几个月前你问我的话吗……我想我现在确实有点理解了。”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帮助你弟弟叛逃了吗。”尚长存说：
“你是很特别，但，问问你自己，你有这个能力吗，打败我身后这些大家伙。”
“我不需要打败他们，我只需要给我弟弟拖时间……”东方倾心握紧拳头，双臂抬起，面对着五百架穿越机的轰鸣，眼中没有一丝迟疑：
“尽管放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