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全球范围内关于同行业巨头企业的并购案例少之又少,徐明诏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以来第一次主持这么重大的会议。
会议的实质是双方的信息交换,只有接近公平地共享信息,才能敲开下一步合作的可能。
坐在一边的是由恒瑞集团财务部、法务部、市场部组成的审查团队,而另一边是SKL集团洽谈代表冯总监、哈罗德和临时请来的律师和公证团队。
偌大的会议室里,乌泱泱地坐了二十几号人。
看人都齐了,徐明诏正色说:“那么我们开始吧。”
双方交换好资料后,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同时响起。
审查的内容包含SKL的资产、产权、专利、业务线、贷款担保等情况,冯总监给过来的资料厚厚的一沓,可见是有诚意在的。
初步的审查由财务部负责,市场部协助,审查结果由徐明诏过目签字确认,最后再由法务部出具合作的风险评估。
而SKL也得评估合作的企业是否能有力进行并购,他给冯总监的资料,里面涵盖关于恒瑞集团近五年来的业务发展及营收情况。
许晋轩对这件事很看重,有天周末还亲自打电话过来和他语音会议对了整整三个小时。
会议进行的途中,会议室门突然被人打开。
方锦琳脸色凝重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说:“徐总,许董有事找你。”
徐明诏愣了下,直觉出了什么事,吩咐好一旁的钟承安替他主持会议,便跟着方锦琳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公关部的总监宋青茹也在里面,一个比他小三岁,看起来柔弱漂亮但性格强势的女人,一身清雅的白玉色苏绣旗袍,头发盘起露出白皙纤细的颈脖。
十几年前,宋青茹和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对付,不过具体原因他已经记不清了。
宋青茹回头看见是他,淡下目光打了一声招呼。
徐明诏颔首作回应,在一旁坐下。
许晋轩在和谁视频会议着,暂时无暇理会他们。
“消息先压下来再说!”许晋轩对着电脑屏幕说。
“压不住的,股价开始走低了,马上停止和SKL的对账,现在不是合作的好时机。”
“华旭,人都到申海了,也有合作的意愿,现在一旦停止人家会怎么想我们,耍他们玩吗?以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吗?”
“管他们怎么想,公司的利益至上,现在这个时机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
常华旭和许晋轩正为什么事吵得热火朝天。
许晋轩眉头紧皱看向他们,问他们怎么看时,宋青茹淡定回话:“我同意常总的做法。”
徐明诏一脸不明状况,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晋轩说:“公司的客户机密被人泄露了,整整一万三千条数据……”
说到这,许晋轩顿住,坐在办公椅上,头疼地扶住额头。
宋青茹接许晋轩的话说:“数据泄露是在昨晚深夜的凌晨三点,由一个海外账户在社交媒体发布,我们反应去处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虽然把消息压下了不少,但难免有漏网之鱼,早间的申海财经新闻特意通报这件事,说我们管理上有重大的漏洞,现在恒瑞的股价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在持续走低。”
徐明诏听得心底发寒,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首先许晋轩和当地政府的关系密切,电视台竟然不买许晋轩的面子绕过这层关系去刻意报道这件事,不应该的。
其次,恒瑞的数据保密一向做得很好,数据申请的终环必须经p10及以上管理层审批通过。
再有,出卖公司这种事一旦发生,只会让行业内的人唾弃,公司内不会有人冒着前途被断毁的风险去干这种事。
唯一有可能的是……
徐明诏忽然觉得心情糟糕到极点,即使不想承认,但最可能确实是……已经离职的孟承平。
孟承平作为恒瑞曾经的高管,在职期间完全有可能动用职位的权限去备份集团的客户数据,从而偷偷地高价卖给竞争对手。
仿佛心有灵犀般,许晋轩看着他问:“你也想到是谁了,是吧?”
徐明诏艰涩地点头,“我怀疑是……承平泄露的。”
办公室内顿时陷入沉默。
“艹!”常华旭隔着屏幕,破口大骂,“妈的,孟承平这小子是想把牢底坐穿吗!”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宋青茹说,“许董,要不先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明一下情况,稳定股价,再考虑和SKL的合作吧。”
徐明诏同意她的看法,客户数据泄露看似事大其实也不算大,恒瑞作为国内的龙头企业,一向以硬实力说话,专利、产品质量在国内几乎没有同行能与之竞争。
公司虽然因为这事一时会丢了声誉而被客户埋怨不喜,但时间会证明,客户最优的选择始终只有恒瑞,对产品的销售不会影响很大。
加上并购SKL是个长线的工作而且也不一定能谈妥,以恒瑞目前的股价低迷势态去跟SKL谈合作始终会被故意压一头,完全没有优势。
徐明诏把他这番考虑说了出来,许晋轩听入了耳,深思了良久说:“那就先暂停和SKL的对账,待会我过去亲自和冯总监说明缘由,下午两点准时召开新闻发布会,青茹回去准备公关稿,要尽快!”
宋青茹应一声,从座位上起来走出办公室,徐明诏跟在她后头。
阳光铺满的走廊上,宋青茹走在前头,说:“徐总,许董特意把你叫进来,我以为你和许董的意见是一样的。”
前方出现一道身影,许柏延大步流星走来,看见他,堆满脸上温柔的笑意,径直越过宋青茹,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宋青茹神情诧异,回头。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许柏延走了进去。
迎上宋青茹打量的眼神,徐明诏紧张心虚得说不出话,希望别被她看出什么来。
宋青茹对他浅浅一笑,嘴唇无声地翕张。
仿佛在说:原来如此,又或者是: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