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丫头？”
李玉满低低应了声，“嗯。”
“可知我为何一定要将族长之位传给你吗？”
“因为我太强了。”李玉满提不起多少劲，但这点自我认知还是有的。
李襄原本看她这样很心疼，想抚摸她臂膀安慰，却被她这句话逗笑了，“是啊，但这只是其一。”
李玉满顺着她的话说，“那其二呢？”
“你们武系一脉第一代传人是李英。”
“李英？”李玉满惊讶地扬起头。
济州侯李英是她这一脉的？
李襄好似看出来她的所想，点点头，“是，就是那个供奉在祖庙最上面的济州侯李英。”
李襄道，“侯爷她自觉犯了错，连累一族，来到岭南后便自请守村，担起来村里的武系一脉，将族长之位让给了我，并亲自毫无保留的教导年仅五岁的我习武识文，将李氏一点一滴交到我手上，直到我十五岁时我有了彻底掌握的实力，她便将你的重曾祖母李小交给了我，自己便自裁了。”
“所以啊……”
李襄未尽之意，已经反应过来的李玉满往下接，“所以您才执意将我扶上族长之位，意在归还。”
“对。”李襄看着这个这个孩子，眼底的赞赏怎么也藏不住，“但这个只是一重，另一重，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你实力太强了。
你是我守了这么多代里最最聪慧敏锐的孩子，既有远超祖先的武力，又有祖先所没有的果敢决断，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将族人带回去，完成我和侯爷所没有完成的事。”
李玉满抿了抿嘴，“那您便是为了归还这个位置，才一直未婚未育，让自己这一脉无所出，等着李英这一脉出能继承李氏的人？”
李襄弯了弯唇，不知哪来的力气，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你老祖宗我在十八岁时外出游历不知欠下了多少桃花债，有些小男人爱而不得，还曾派人来村子里暗杀过我。”
“我豆蔻时期，左手小狼狗，右手小奶狗，前面还坐着一名盲目琴师，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日子过得不知有多么春风得意，哪有你口中那么悲催，不要孩子只是我不小心着了一个人的道，不能生育罢了。”
“谁？”李玉满爬上悲云的眉眼瞬间凌厉。
李襄道，“早死了，我将他满门都屠了以解我心头之愤。”
“哦，”李玉满又缓缓地贴过来，她小声控诉道，“所以老祖宗说的什么男人惨死战乱，孩子也死了，都是骗我们的？”
被揭露李襄小小地尴尬了一会，“人活久了嘛，有些话不就是张嘴就来了，与我一样从济州来此的哥哥姐姐们早就将行就木，我怕有人看出端倪，便极力抹去了济州李氏的踪迹，要想骗过别人，那就先骗过自己，我这不是为了让故事听起来更加的可信嘛？”
“那……”
“嘘，听老祖宗说，我还没说完。”李襄打断了她的话。
李襄道，“我说这是事还为强调一点，那就是侯爷并不是扯进了巫蛊之祸，而是皇室忌惮侯爷手中的兵权，在怎么都抓不住她把柄时，便根据侯爷选侍君的爱好性癖，专门为其打造一个玉面王爷，以感情为线，铺成的甜蜜陷阱，诱侯爷入局，那时候侯爷千防万防没想到他们竟从枕边人入手，一时不察才着了道。”
“所以你和玉珠她们要时刻警惕这点，成大事者不能相信男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行，特别是皇室，他们手段一向肮脏，你若是回去重掌兵权是断不能与那些皇室之人搅和在一起，听明白没？”
已经将长公主的独子翻来覆去睡了不下八百回合的李玉满，摸了摸鼻子，点点头，“知道了。”
李襄想了想又道，“还有，以后回去打仗要以百姓民生为主，若是可以尽量采用平稳的手段，不得已才采用强攻，若是一味强攻以战养战，渴望和平的百姓们迟早会与你离心。”
李玉满愣了愣，“老祖宗，您知道我们想要干什么？”
“嗯。”李襄微瞌着眼，轻应了声，“你个小丫头，我从小看到大的，你们嘴巴一撅我就知道要说什么了，我能不知道？”
从小看到大……
李玉满原本稍稍退下去的悲伤，一下子又涌了上来，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喉咙像吞了哑药。
李襄的精力慢慢耗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抓紧时间交代着话。
“还有，回去之后便将玉字隐了对外宣称李满。”
“好。”
“还有，做什么事先不急，将孩子安稳生了，养好身体再去操心。”
“嗯。”
“还有……”
李襄陆陆续续说了很多，大的战略部署到小的村口石碑的安置，说着说着，脑袋便垂到了李玉满的头上，她双眼已经翻白，就这样还念念叨叨地一点点将事情交代清楚，只求孙辈少走弯路。
李玉满深吸一口气，稳住发颤的身子，起身反抱住她，将这个从蹒跚学步到现在成人一直把她拥在怀抱在了怀中。
看着她苍老疲倦的面庞，喃喃不迭的嘴角，李玉满泪如雨下。
她长大了，小时候伟岸的人也老了。
李玉满张了张嘴，将哽咽咽下，心疼道，“老祖宗，我都记着了，您要不要、要不要休息休息，我叫人进来给你梳洗，我们轻轻松松地走，便惦记这些杂事了。”
“交给我吧，我能做好的。”
事到临头，李玉满主动放手，她想她的老祖宗撑着这么一大家子撑了这么久，应该好好休息了。
“好啊，那就要辛苦我们满丫头了。”
李襄现在说话是在用气音说话，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李玉满贴在她嘴边才听清，她扬声将候在外面的人叫了进来，趁李襄还能挪动，李玉满三人一起给她穿好寿衣、梳洗装扮。
重新将李襄阖被时，她突然抬手往空气中一抓，“还有，将我骨灰带回济州，我想……家乡的槐糕了。”
李玉满忙握住她下垂的手，“好！”
“老祖宗，我说好！您听见了吗？”李玉满趴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她希望、她希望李襄能听见，这最后的话，应当才是她自己的心愿。
可惜无人应答。
半晌，李玉桂用羽毛试了试鼻息，毫无波动。
李玉桂悲痛宣布，“老祖宗仙逝了。”
——
还有一更，11点左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