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叔不开口,崔小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想来对面酒楼,出大手笔垄断供货渠道。
她想不通,偌大的京城,这出手得多阔绰,才能让醉仙楼连一条鱼都进不到?
铜叔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桌前,整个人都被抽走了精气神。
此时,醉仙楼已没了客人。
上门的客人都是慕名而来吃鱼的,后厨没鱼,做不出菜,自然没了客人。
都去了对面酒楼。
“铜叔,真的没有一家院子愿意给我们供鱼吗?”崔小七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铜叔疲惫地抬手,示意关上店门。
“嗯,之前有几个关系处得不错的渔民,偷偷告诉我,有人从中作梗,他们的价格始终高于我们三成。”
铜叔端起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握着杯子的手,因用力而指尖泛白。
崔小七在铜叔对面坐下,这明显是恶意竞争。
对方这是下了死手,宁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偌大的京城,他能百分百控制?
显然不可能!
“铜叔,那找之前供货的渔民是行不通了,不如我们去找市场零散买一两条鱼的小贩,数量少,但架不住人多。”
咱们每天限量供应几十条鱼,先把生意维持住!”
铜叔被点醒,认可道,“这倒是个办法!坚决不能关门,还得敞开门迎客!”
说完,他抄起桌上的茶壶,壶嘴离着老远就往嘴里猛灌。
茶水顺着嘴角、脸颊往下淌,弄湿了前襟也顾不上擦。
放下茶壶,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崔小七眼睛半眯,她也得想办法。
对了!
去护城河边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年在河边捡到小九时,她就见过不少人在冰面上钓鱼。
想到这儿,她坐不住了,起身就往门外走。
可刚到门口,她就犯了难,没马车怎么去?
裴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正想着秋风赶着马车疾驰而来。
崔小七一喜,这是掐着点来的啊。
“秋风,带我去护城河河边。”崔小七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马车,撩起帘子想对裴寂解释个一二。
却发现车厢空空无人,炭炉里的炭火却是烧得红彤彤。
没在也好,省得解释。
干脆直接坐到秋风旁边的位置。
秋风一愣,默默往边上挪了挪屁股。
只是挪了跟没挪,没差别。
他不敢问为什么去护城河,也不敢开口让崔小七去车厢里坐,只能绷着身子,僵硬地赶着马车,心里直发慌。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稳稳停在护城河河边。
近几日虽未下大雪,但气温已是零下。
护城河的河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正如崔小七所想,河面上的冬钓者不在少数,远远看去,就像落在棋盘上的黑棋子,还挺错落有致。
崔小七跳下马车,转眼就到了河面上。
脚底虽打滑,可对于她来说很是好玩。
一走一滑步。
秋分不敢懈怠,紧随其后。
崔小七身姿有多轻盈,他就有多狼狈,一走一劈叉。
她一眼就瞧见几步的鱼篓里有鱼,而且个头还不小。
顿时乐开了花:“运气不错,没白来!”
朝着秋风招了招手。
秋分的腿劈叉的腿根疼,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磨磨蹭蹭地往前挪。
崔小七急性子,等得着急,干脆直接朝着秋风滑去。
“那个,你今日带银子了没?”崔小七怀中只有二两碎银。
买鱼肯定不够的,只能硬着头皮朝秋风开口,只希望他有。
秋风没想到崔小七张口给他要银子,那叫一个呆愣。
大人竟不给夫人银子?
这……但嘴上还是连忙应道:“有有有!”
“有多少?”
秋风:??
这地方有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吗?只有河面和人头。
可手还是乖乖地解下腰间的钱袋子——那可是今早刚领的俸禄,还没在身上捂热乎呢。
崔小七接过钱袋子在手里颠了颠,沉甸甸的,惊呼道,“二十两?”
果然做官的就是有钱花。
“放心、有借有还、回去了就还你……”
就算夫人真还,他也不敢收啊……
崔小七快步走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边,客气地问:“老爷爷,您这鱼卖吗?”
老者瞥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卖!”
崔小七想问为啥不卖,可又怕引起对方的反感,只能耐着性子蹲下,瞧了一眼鱼篓子里活蹦乱跳的两条鱼。
心生一计。
“爷爷,我娘病重,就是想喝口新鲜的鱼汤,我这做女儿的……”
说着吸了吸鼻子,眼眶一红咬着唇。
对不起了娘,借您一用。
声音哽咽,“我爹战死沙场,就剩我和娘相依为命了,爷爷您行行好……”
老爷子听到战死两个字时,握着鱼杆的手颤了一下。
若是他的儿子还活着……
“小姑娘,就凭你这份孝心,老头子我这鱼就送你了……”
崔小七连连摆手,她骗了老爷子的同情心,就更不能白嫖了。
“爷爷,我买,两条鱼是不够的,我还要去找别人买,所以这银子我必须给的。”
“需要多少条?”老爷子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
“大夫说,每日都需要鱼肉鱼汤滋补身体,越多越好,我家在清水村,来一次城内不容易,就想着都带点回去。”
老爷子点了点头,望向隔着几丈外的一中年男子喊道,“苟娃子,你那几条鱼?”
被叫做苟娃子的男子搓着冻僵的手,咧嘴笑道:“二爹,今儿运气好,钓了三条!家里那帮小子可有口福了!”
“都给这女娃子!”
苟娃子粗眉毛一拧,满脸不情愿,可长辈的话又不得不听。
别扭地将鱼篓朝着崔小七一推,“给。”
崔小七瞧着中年男子的憨憨的表情,心里暖暖的。
还是好人多。
苟娃子?
姓苟那不就是隔壁村的?
她眼珠一转,“苟爷爷,远亲近邻的您帮帮忙,还有同村的吗?有的话您帮我说说,我一条鱼出一百文收!”
“啊?”苟娃子盯着鱼篓,眼睛都直了,三条鱼就是三百文啊!
一斤糙米五文,可以买到六十斤的糙米。
够一大家子六七张嘴,吃半拉月呢。
“苟娃子你去问问大柱,二柱,小柱子还有其他人卖不卖。”
苟爷子一发话,苟娃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朝着不远处的几个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