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脉象沉细欲绝,气息若有若无,四肢厥冷,神明已失,此乃阴阳离决之危候。”
苟尚峰虽然对中医的理论体系依旧是云里雾里,但也知道这四个字在中医里,基本就等同于“濒死状态”“生命体征极度微弱”“随时可能嗝屁”的综合体。
【我靠!大佬直接宣判死缓了吗?!】他看着床上那中年妇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模样,心里也是一片冰凉。
他那点现代医学的知识,在没有任何设备和药物的古代,面对如此危重的休克病人,也基本是束手无策。
【这要是放到医院,直接气管插管、深静脉置管、升压药、呼吸机、甚至Ecmo都得往上招呼了!可这里只有大佬的金针和一箱子中草药和树皮啊!】
床边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在听到孙思邈的诊断后,身体猛地一晃,险些瘫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神医……” 年轻男子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母亲!只要能救活我母亲,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付!”
他身后的几个侍女也早已泣不成声,房间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孙思邈的脸色也异常凝重。
他知道,阴阳离决之症,乃是人体阴阳二气衰败到了极点,即将相互脱离、各奔东西的危急关头,十之八九都是不治之症。
即便他行医一生,经验丰富,面对此等情况,也不敢有丝毫的把握。
但他并没有立刻放弃。
医者仁心,只要病人尚有一丝气息,便不能轻言生死。
“公子莫急。” 孙思邈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令堂此症虽凶险万分,但也并非全无转机。老朽尚有一法,或可一试,只是此法颇为凶险,需得耗费大量元气,且成败亦在五五之数。不知……”
“神医!您尽管施为!” 没等孙思邈说完,那年轻男子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愿意尝试!求神医出手!”
孙思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锐利,整个人的气场都仿佛与刚才不同了。
他猛地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排长短粗细不一、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金针。
又是金针。而且这次的金针,比之前给小五子和那个真心痛汉子用的,似乎更加精巧,也更多一些。
【大佬这是要开大招了吗?!金针套餐升级版?!】苟尚峰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
只见孙思邈取出一根约莫三寸长的金针,依旧是用油灯火焰燎烤消毒,然后,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在病人身上取穴施针,而是先闭上眼睛,伸出左手,在那妇人胸腹之间的几个重要穴位上,如中脘、气海、关元等处,反复按压、探查,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力量。
片刻之后,他才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右手捏着金针,快如闪电般刺入了那妇人胸口正中的膻中穴。
这一针,刺入得极深,而且孙思邈的手指还在微微捻转,似乎在用某种特殊的手法催动气血。
紧接着,他又取出一根金针,刺入了妇人头顶的百会穴。
然后是四肢的要穴……
一根又一根的金针,被孙思邈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准和速度,刺入了妇人周身的重要穴位。
他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显然,这套针法对他来说,也消耗极大。
苟尚峰在一旁看得是眼花缭乱,心惊胆战。
他虽然看不懂这些穴位的具体功用,也不明白孙思邈这套针法的奥妙所在,但他能感觉到,随着每一根金针的刺入,房间里的气氛似乎都变得更加凝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与死神进行着激烈的搏斗。
【这简直就是人体描边大师,啊不,是人体穴位导航仪啊!】
【大佬这套针法,看起来比之前那些都要复杂和霸道得多,这要是放到现代,绝对是国宝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孙思邈已经施完了最后一针。
此刻,那妇人身上,从头到脚,已经密密麻麻地刺入了数十根金针,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看起来颇为壮观,也颇为吓人。
孙思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对旁边那个一直紧张地注视着他的年轻男子说道:“老朽已用‘回阳九针’之法,辅以独门‘透骨针’,暂且封固了令堂欲脱之元气,希望能为后续汤药争取些许时间。”
“回阳九针?透骨针?” 年轻男子听得一知半解,但看到孙思邈那副凝重的表情和额头上的汗水,也知道这番施救定然非同小可,连忙躬身道谢:“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孙思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转向苟尚峰,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后生,你过来!老朽现在要为病人开具汤药,方中所用药材,颇为急峻,需得你在一旁仔细听着,莫要弄错了分量和先后!”
【又来?!大佬您真把我当成关门弟子培养了?!连这种生死攸关的方子都让我参与了?!】苟尚峰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瞬间重了千斤。
他赶紧走到孙思邈身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一点,虽然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棒槌。
孙思邈走到房间角落里一张小书案旁,管家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老者略一沉吟,便开始提笔书写,口中同时念着:
“此乃阴阳离决,元气暴脱之危候,当以大剂参附汤回阳固脱,合生脉散益气养阴,再加龙骨、牡蛎以潜阳敛汗……”
他口中念着一个个药名,什么“附子”“干姜”“人参”“麦冬”“五味子”“龙骨”“牡蛎”……
苟尚峰听得是头晕眼花,努力想把这些名字和它们可能对应的功效记在心里,但很快就发现,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参附子……这不都是些虎狼之药吗?!这么大剂量用下去,这老太太虚不受补,不会直接被补死过去吧?!】他心里充满了担忧。
孙思邈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依旧在专注地开着药方,每一个字都写得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与死神搏斗的决心和气势。
开好了药方,他将其递给管家:“速速按此方抓药!记住,方中附子,需得先煎一个时辰,以减其毒性!人参亦需另煎,取其浓汁!一刻也不得耽误!”
“是!是!小的这就去!” 管家接过药方,如同接过了救命的符咒,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
房间里,只剩下孙思邈、苟尚峰、那个悲痛欲绝的年轻男子,以及床上那个依旧人事不省、身上插满了金针的中年妇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苟尚峰看着孙思邈那略显疲惫但依旧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妇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