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太后端坐在雕花椅上,手中捻着佛珠,每捻动一颗,佛珠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都像重锤般敲击在安若伊的心头。蔡嬷嬷站在太后身旁,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惠妃,你可知罪?”太后的声音冰冷刺骨,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安若伊缓缓跪地,神色镇定:“太后娘娘,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副统领上前一步,呈上从启祥宫搜出的宣纸:“太后,这是在惠妃书房发现的符咒,极有可能与后宫闹鬼一事有关。”
太后接过纸张,她戴着鎏金护甲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目光如炬,细细端详着上面歪扭的墨迹。尽管笔画杂乱无章,但凭借深厚的学识,太后还是勉强辨认出了几个字,竟是《诗经》里的内容。
太后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思忖:后宫闹鬼一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必须尽快给出一个交代。她目光如利剑般骤然射向安若伊,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裹挟着审视与质问:“物证俱在,到了这地步,你还有何话说?”
安若伊抬起眼眸,澄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太后明鉴,这些不过是臣妾日常练字时留下的。”
太后听闻,脸色骤变,冷哼一声,声音尖锐冰冷:“练字?这些符咒笔画歪扭,处处透着诡异。哀家看,你分明是心怀叵测,借练字之名,行诅咒之事!来人……”
就在太后准备下令惩处安若伊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悠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燕景霆身着龙袍,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红菱紧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燕景霆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安若伊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蔡嬷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燕景霆听完,眉头紧锁。他踱步上前,微微欠身,声音低沉而温和:“母后,可否借儿臣一看?”太后微微颔首,将手中的宣纸递了过去。
燕景霆双手接过纸张,站在殿中定睛一看,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那歪扭的字迹极具喜感,差点让他笑出声。他赶忙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后看向太后,恭敬说道:“母后,您误会惠妃了。她一直痴迷书法,最近在尝试新字体,才写成这副模样。这确实是她练字时留下的字帖。”
此时的安若伊跪在一旁,她的书法犹如三岁孩童的字迹,燕景霆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好了,这群纸片人都知道了……滚烫的羞意瞬间涌上脸颊,她将头死死的低下,坚决不抬起来。
太后闻言,眉头轻皱,沉默不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翡翠佛珠,正思索着如何给这场后宫风波画上句号。此时,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香炉中沉香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个身着翠绿宫装的小丫鬟,迈着小碎步匆匆走进暖阁。她快步走到太后身边,附身于太后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太后,赵统领求见。”
太后闻言,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她下意识地坐直身子,手中的佛珠也停止了转动:“宣他进来。”小丫鬟领命,匆匆退下。
不久,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寒意裹挟着冷风灌了进来。赵桓身着厚重的禁卫军甲胄,身姿挺拔如松,大步迈入暖阁。他铠甲上的金属片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出一道道冷冽的光,腰间佩刀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刀鞘与甲胄碰撞,发出清脆且急促的声响。
进入殿内,赵桓“咚”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启禀太后、皇上!末将方才在搜查后宫时,途经一处偏僻宫道,一道诡异的白衣人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末将不敢懈怠,立刻提刀追赶。那白衣人速度极快,身形飘忽,一路竟消失在了冷宫之中。”
说到这里,赵桓微微顿了顿,抬眸看了看端坐在凤椅上的太后和身旁的皇上。太后原本就凝重的神色愈发阴沉,她轻轻挥了挥手,声音虽轻却透着威严:“但说无妨。”
赵桓深吸一口气,继续禀报道:“末将率人进入冷宫,只见院内满是随风飘动的白幡。苏婕妤身着一身惨白的衣裳,披头散发,脸上神色扭曲,状若疯癫。更骇人的是,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扎满银针的巫蛊娃娃……”
赵桓的话还未说完,太后盛怒之下,“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佛珠狠狠摔在地上,翡翠佛珠瞬间散落一地。“混账东西!备轿,哀家倒要亲自去看看,这后宫究竟成了什么样子!”太后站起身来,身上的凤袍随着动作剧烈摆动,慈宁宫暖阁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残阳如血的余晖彻底被黑暗吞噬,赵桓手持火把,走在队伍最前方,明黄色的火焰在呼啸的夜风中左摇右摆,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将他轮廓分明的冷峻面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太后乘坐的凤辇在禁卫军的严密簇拥下疾驰,凤辇车轮重重碾过古老的青砖,沉闷的“咕噜”声和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了后宫如死寂般的宁静。燕景霆骑着高头白马,身姿挺拔,跟在凤辇之后,其身后是一群宫女太监,他们神色慌张,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缩在队伍中间。不多时,众人来到冷宫门前。赵桓抬手示意,两名禁卫军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双手搭在宫门之上,铆足了劲用力一推。“吱呀——”一声巨响,仿若夜枭的尖啼,瞬间划破寂静夜空,惊得栖息在屋檐下的夜鸟扑腾着翅膀四处逃窜,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叫。
众人踏入冷宫,一股潮湿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苏云兮身着素白寝衣,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正跪在积满灰尘的院子中央,双手掩面,传来阵阵压抑的呜咽声。
月光下,院子里数十面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无数惨白的手掌在空中挥舞。白幡上用朱砂绘制的诡异符号,在摇曳的火光下若隐若现,透着说不出的阴森。偶尔有几面白幡飘落,擦过众人的肩头,引得宫女们发出几声惊恐的低呼。
太后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怒容,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苏云兮,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苏云兮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绝望与恐惧,却只是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后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冷宫,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失望:“苏云兮,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个安分的,没想到竟做出这等事,真是让哀家失望透顶!”
月光冷冷地洒在庭院里,映出苏云兮狼狈的模样。如今证据确凿,后宫闹鬼一事显然是她在背后捣鬼。太后转身看向燕景霆,神色疲惫:“皇儿,事已至此,先把苏云兮押入大牢。明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问斩,也能平息后宫闹鬼的谣言,安抚众人。哀家累了,先回去了。”
说罢,太后在蔡嬷嬷的搀扶下,缓缓朝着凤辇走去。凤辇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冷宫的阴森。赵桓一挥手,禁卫军立刻上前,将苏云兮从地上拉起。苏云兮眼神空洞,任由他们拉扯,嘴里喃喃自语,似是在为自己辩解,又似是在诉说着不甘。
燕景霆望着太后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寒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袍,也吹散了这一晚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