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风和丛丽丽早早来到省发改委会议室抽取答辩号码,秦风的食指在抽签箱的开口处停顿了半秒,纸箱内侧残留着半张红枫镇的便签纸,边缘被撕得犬牙交错。丛丽丽踮脚扫了一眼签到表,压低声音:“红枫镇的人把答辩人换成县文旅局张局长了,那是个老狐狸。”
“抽到前三号就按A方案讲,后四号用b方案。”秦风捻了捻指尖的冷汗,抽出的纸团上“3号”的打印字被他的掌纹洇湿。红枫镇代表站在两米外,手腕上的金表链随着抽签动作哗啦一响——那人抽到的是7号。
丛丽丽迅速抽出档案盒里的备用U盘,金属外壳在晨光中泛着冷意:“冷链物流应急系统的视频拷了三份,答辩室的投影仪型号确认过了,分辨率兼容。”她的指甲在材料封面上划出细痕,那是连夜修改的第27稿。
红枫镇张局长的保温杯“不小心”碰倒了咖啡,褐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漫到羊镇的材料堆上。丛丽丽一个箭步冲上去,抽走最上层的硒含量检测摘要,塑料封皮已经烫出褶皱。
“哎呀,真是对不住!”张局长掏出手帕要擦,被丛丽丽挡开:“不劳费心,我们带了备用件。”她从公文包夹层抽出塑封好的彩印页,纸张边缘切割得整整齐齐。张局长的目光在那摞材料上打了个转,突然瞥见丛丽丽腕表表盘上的计时器——离答辩还有43分钟。
秦风闭眼靠在椅背上,耳麦里循环播放答辩要点,喉结随着默诵微微滚动。评审组长喜欢打断超时的传闻在他脑子里盘旋,周凡那句“超时一秒扣0.5分”像倒刺般扎在神经上。
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正对讲台,秦风的后背瞬间绷紧。评审组长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材料扉页:“青河镇声称温泉水含硒量超标23倍,检测样本具体取自古河道哪一段?”
“专家组调研当天下午3点17分,在古闸口东侧200米处取的样。”秦风点击平板上的三维地图,大屏同步调出省地质局数据库的坐标记录,“这是当时的GpS定位点和取样工具编号。”他的拇指在平板侧边轻敲两下,隐藏的时间戳水印浮现在屏幕右下角。
左侧的女评委扶了扶话筒:“冷链物流园占用了三家村12亩耕地,这和生态保护的矛盾怎么解决?”
丛丽丽启动预案,投影幕布降下杨文光签发的《土地功能置换批文》:“流转土地全部用于扩建生态观光渠,补偿面积是占用面积的1.8倍。”她上前半步,激光笔的红点落在批文二维码上,“扫码可以直连省自然资源厅备案库,置换协议附有村民代表大会表决录像。”
倒数第二排的秃顶评委突然发难:“防洪数据调用时间是8月3日凌晨1点47分,当时县防汛办的夜间值班系统已经关闭,你们怎么获得的权限?”
秦风的后槽牙咬紧了半秒,他感觉评审组长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打过来:“根据《防汛应急条例》第九条,镇党委书记在II级响应期间有权调用县域数据。”他掏出杨文光签署的《紧急调用令》,文件边缘还沾着溃坝夜的泥渍,“这是当时的系统操作日志,包括Ip地址和mAc地址双重验证。”
答辩室的门刚合上,秦风的手机就震起来。省审计局的老同学发来短信:“红枫镇举报你们篡改防洪数据,举报材料已经送到评审组了!”
丛丽丽一把扯开档案盒夹层,抽出县防汛办的系统日志打印件:“8月3日01:47的调取记录有县长数字签名,他们抓不到把柄。”她的指甲在“杨文光”的电子签章上抠了抠,防伪油墨的闪光刺得人眼疼。
楼梯间飘来半句压抑的怒斥,秦风瞥见红枫镇张局长在消防通道口攥着手机:“……不是说能把他们的数据源黑掉吗!”那人金表链的反光在阴影里晃了晃,突然扭头对上秦风的视线。
评审组的召回通知来得猝不及防。秦风迈进答辩室时,发现原先的六个评委变成了九个——省纪委暗访组的人坐在最右侧,执法记录仪的红灯亮得刺眼。
“有人质疑你们调用防洪数据的合法性。”评审组长敲了敲举报信,“按照规定,需要当场复核原始凭证。”
丛丽丽上前展开半人高的系统操作记录,手指点在时间戳上:“调用动作发生在溃坝险情发生后22分钟,完全符合应急流程。”她按下平板播放键,无人机拍摄的抢险画面投射到幕布上,“这是当时的现场视频,北斗系统的时间戳显示01:25发现管涌,01:47完成数据调用——应急响应间隔符合省级标准。”
纪委的人突然插话:“杨县长的签字是事前授权还是事后补签?”
秦风从内袋抽出折叠整齐的《防汛值班记录》:“当晚01:15,我通过政府内网系统向杨县长发送了险情简报,01:18收到他的电话批复授权。”他调出手机通话记录,01:18的通话时长显示为4分32秒,“这是移动公司加盖公章的通话详单,需要的话可以当场验证基站定位。”
食堂的吊扇搅动着番茄炒蛋的油腻味,电视屏幕里循环播放着各镇的宣传片。羊镇的防汛镜头被剪进红枫镇的文旅广告,画面里秦风指挥叉车运沙袋的片段,配上了“红枫古镇守护传统文化”的标语。
丛丽丽用筷子戳着凉透的米饭,手机屏幕上是省发改委实习生的消息:“评审组投票3:3,要等常务副省长下周出差回来拍板。”她的指甲在餐桌上划出无意识的折线,那是材料页码的编号。
秦风舀了勺紫菜汤,海带结卡在喉头咽不下去。林妙雪的短信突然跳出来:“加一页夜间经济规划,常务副省长昨天在西湖区调研时重点提了这个。”他猛地呛住,咳嗽声引来邻桌红枫镇代表的侧目。
“我去打印店!”丛丽丽抓起包往外冲,马尾辫扫过秦风的手背,“夜间经济的数据用三家村夜市客流统计,上个月的工商所收费记录可以佐证!”
秦风摸出钱包里所有现金塞给她:“要淡黄色再生纸,和省厅档案室同款。”他的余光瞥见红枫镇代表起身摸手机,立刻补了句,“走消防通道,电梯里有监控。”
丛丽丽的后背抵着复印机,机器吐出的纸页还带着滚烫的温度。新加的夜间经济规划插在第五章末尾,三家村夜市的照片下压着工商所盖章的缴费清单。红枫镇的人影在玻璃门外晃了晃,她抓起裁纸刀“咔嚓”剪开装订线,碎纸屑像雪片般落进保密箱。
秦风站在走廊尽头盯住电梯显示屏,楼层数字从18降到3用了整整两分钟。他的拇指在手机壳上摩挲出细痕,那是杨文光昨晚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省厅的人情债,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