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烛与紫霞相视一笑,紫霞纤纤玉指轻点虚空,顿时有万千星光流转。
青烛宽大的袖袍迎风鼓荡,只见她抬手间,两道璀璨流光自九天垂落,化作两具通体晶莹的机械身躯悬浮于空。
“二位道友请看。”青烛的声音如清泉击玉,她指尖轻弹,那机械身躯顿时展开,露出内部精密绝伦的构造。
紫霞掩唇轻笑,补充道:“此乃用天外玄铁与星核精华锻造的'净璃机械体',可抵御饕餮星万物腐蚀之能。”
南宫依注意到系统界面突然闪烁,一行鎏金小字浮现:【净璃机械体·特殊属性】
- 抗腐蚀等级:最高级别
- 重力调节:自适应
- 能量转化:可将摄入食物直接转化为纯净灵力
墨离的机械眼快速扫描着数据流,突然停顿在一条备注上:
【特别提醒:机械体将保留使用者的味觉感知,但会过滤贪欲波动】
紫霞衣袖轻挥,两枚玉佩落入二人手中:“佩戴此物,可随时唤出机械体。”玉佩入手温润,内里似有星河流动。
青烛意味深长地补充:“记住,最坚固的铠甲,往往来自最清醒的认知。”
系统提示:
星球特征:
-所有物质都是可食用但会快速腐败的有机体
-没有永久性建筑,房屋由食物临时搭建
-重力异常,吃得越多身体越沉重
修行方式:
-食物摄取量直接影响寿命
-学会分享可获得\"净化酶\"延长生命
-高级修行者能光合作用生存
文明特点:
-“断食教派”是最受尊敬的群体
-发展出食物保鲜反技术(加速腐败)
-终极考验:面对满汉全席静坐三天。
星际飞船穿透饕餮星大气层时,南宫依闻到了令她眩晕的甜香。
舷窗外,粉红色的云朵像般蓬松,不时有琥珀色的液体从云层中滴落。
“大气成分分析显示——”墨离的机械眼闪烁着蓝光。
“氧气含量正常,但含有大量挥发性芳香物质。”他的金属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一串代码,“建议开启过滤系统。”
话音未落,一颗拳头大的草莓状物体突然砸在前窗上,鲜红的汁液在防爆玻璃上绽开。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转眼间整艘飞船都被水果雨包围。
南宫依惊讶地看着那些“雨滴”在玻璃上弹跳,每一颗都饱满得能看清果肉纤维。
“警告!外部物质具有高黏着性!”飞船AI发出尖锐警报。
墨离迅速启动防护罩,但已经有一缕蜂蜜般的金色液体从通风口渗入,正好滴在他的机械手腕关节处。
出于人类本能,墨离低头舔了一下。刹那间,他的机械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整条右臂突然下垂,将控制台砸出一个凹痕。
“重力异常!”南宫依抓住操纵杆稳住飞船,同时看见墨离的金属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纹路,就像人类暴饮暴食后出现的脂肪纹。仪表显示,他右侧身体的重量增加了三倍。
当飞船踉跄降落在奶油色平原上时,南宫依终于明白了资料上那句话的含义:在饕餮星,每一口食物都是甜蜜的负担。
永馔城的景象超出了两人的想象。高耸的蛋糕塔楼正在烈日下缓慢坍塌,芝士桥梁像太妃糖一样拉长变形。
居民们在融化的街道上跳跃前进,最轻盈的那些几乎脚不沾地,而肥胖者则艰难地拖着身体,每一步都在食物地面上留下深坑。
“看那个。”墨离指向广场中央的大锅。数百名居民正将采集来的食物投入其中,奇异的化学反应让食物迅速腐败分解,最终凝结成珍珠般的净化酶。
人群边缘,一个瘦得惊人的少年引起了南宫依注意。他怀抱一篮新鲜浆果,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腐烂的食物堆。
当长老呼唤“艾瑞斯”这个名字时,少年浑身一抖,突然冲上前将浆果倒入大锅,然后像被烫伤般缩回手。
系统提示:
-艾瑞斯是饕餮星宿主
-帮助艾瑞斯通过满汉全席终极试炼
“第七次试炼失败。”长老摇头叹息,将净化酶分给其他人。
少年跪在地上,胃部发出雷鸣般的声响,透明皮肤下的血管开始泛起橙红色。
南宫依和墨离悄悄跟上了离开广场的艾瑞斯。少年回到建在变质布丁堆上的破屋,从墙缝取出一只小小的玩具餐盒。
月光下,南宫依看见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个正字都深浅不一。
“每次失控暴食后,我就咬自己一口。”少年突然开口,举起布满牙印的手臂,“疼痛比羞愧容易承受。”
墨离的机械眼扫描过那些伤口:“伤口深度显示,你最近一次自残是在36小时前。”
“那天我偷吃了给妹妹的祭品。”艾瑞斯的声音像碎玻璃般尖锐,他看着墨离和南宫依缓缓道:
“她总把食物让给我,最后轻得像片羽毛...一阵风就把她吹进了酸奶油沼泽。”
南宫依的心猛地揪紧。她解开衣襟,露出机械体腹部的一道印记:
“我十四岁时偷吃灵药,差点胀破丹田。”她引导少年的手指触碰那些凸起的疤痕,“贪欲留下的印记,可以成为照亮别人的灯塔。”
墨离沉默地拆开胸甲,露出精密机械中唯一保留的人类组织,半片萎缩的胃。
“它记得五百三十七种食物的味道,也记得被欲望灼烧的痛。”
他将艾瑞斯颤抖的手按在那团暗红色组织上,“你现在的体温,和它当年一样滚烫。”
月光透过腐烂的屋顶,在三人的伤痕上流淌。某种比语言更深的理解在这一刻建立。
第二天清晨,南宫依在艾瑞斯的破屋前架起简易炉灶。她从行囊取出识海里取出糙米和干菜,煮了一锅清淡的粥。
“把手给我。”她握住艾瑞斯皮包骨的手腕,教他慢慢搅动木勺,“每一圈都是对耐心的修炼。”
墨离调整机械臂的灵敏度,展示精确到毫克的称重技术:
“过量1克糖,我的膝关节就会失去润滑功能。”他拆下一个指节,露出被糖分结晶堵塞的液压管,“这是昨天那滴蜂蜜的代价。”
艾瑞斯睁大眼睛:“所以你们不是来教我克制,而是教我计算?”
“是教你尊重。”南宫依盛出三碗粥,“对食物的尊重,也是对身体的诚实。”
少年捧着粥碗的手微微发抖。当他小心地啜饮第一口时,彩色泪珠滚落碗中。
墨离的数据库显示,这是饕餮星人三年来第一次因满足而非饥饿流泪。
下午,他们来到断食教派的图书馆。一座由脱水蔬菜砌成的穹顶建筑。
南宫依翻阅着用果皮制成的典籍,突然停在一页插图前:“这是什么?”
图上画着几个通体碧绿的人形悬浮在空中,阳光透过他们的身体在地面投下光斑。
“光合者。”艾瑞斯轻声解释,“最高阶的净食者能直接转化光能。”
他的指尖抚过插图,“妹妹说她死后会变成这样...永远守护着我。”
墨离的处理器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打开胸腔内的全息投影,显示出艾瑞斯妹妹可能的模样,一个由光子构成的透明身影,正在星空中微笑。
“科技与灵性的结合。”南宫依若有所思,“也许这就是饕餮星给我们的启示。”
试炼日清晨,九百九十九道珍馐在水晶平台上闪烁着诱人光泽。
龙须酥搭建的玲珑塔,用糖丝编织的凤凰,会自动续杯的琼浆玉液...艾瑞斯赤脚走上平台时,糖霜立刻黏住了他的脚底。
“记住呼吸。”南宫依在他左侧盘腿而坐,“每次吸气,想象光在填满你的胃。”
墨离在右侧展开机械翼,形成一道物理屏障:“我会监控你的生命体征。当心跳超过120,制冷系统就会启动。”
钟声响起,试炼开始。第一轮考验随着日出而来。热浪使巧克力喷泉开始奔涌,艾瑞斯的瞳孔剧烈收缩。
南宫依突然开始吟唱凤帝教给她的《采薇谣》,清越的嗓音像山泉流过灼热的岩石。
采薇南山陲,蕨老新芽藏。
忍得三冬苦,方见春草长。
箪瓢饮清露,寸心守月凉。
莫羡鼎食客,腹重难翱翔。
采薇北涧滨,棘果压枝沉。
甘酸皆天赐,贪多堕泥深。
一捧分鹤影,余香寄远岑。
待到星垂野,清辉满衣襟。
采薇东皋岸,露重沾我裳。
饥肠转雷音,俯首嗅土芳。
岂无膏粱念?恐负云霓光。
且待晨熹微,九霄鸣凤凰。
采薇复采薇,薇蕨知时序。
欲海千帆过,守心舟自渡。
愿作青田鹤,不羡金笼鹉。
忍得一时渴,终饮天河露。
墨离同步翻译成饕餮星古语,那些关于忍耐与希望的词句让几位长老睁大了眼睛。
正午时分,艾瑞斯的皮肤开始分泌消化酶,透明液体腐蚀了单薄的衣衫。
墨离立刻启动制冷系统,同时投影出三维图像:十几个被自身重量压垮的饕餮星人遗骸,每具骨骼都呈现跪地求食的扭曲姿态。
“你父亲不是死于饥饿。”金属嗓音罕见地颤抖,“是被贪婪压断了脊梁。”
第二天夜里,艾瑞斯在梦呓中不断呼唤妹妹的名字。
南宫依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膝上,指尖亮起浅绿色的灵力光点。
“看,”她引导少年仰望星空,“那些光合者像不像你妹妹的眼睛?”
墨离调整视觉焦距,将星光折射成小女孩的笑脸。
最后的危机在第三天黎明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果冻暴雨使整个平台开始溶解。艾
瑞斯突然暴起扑向最近的烤全羊,却被墨离的机械尾卷住腰部。
金属骨骼在超负荷作用下迸出火花,南宫依迅速将净化酶按在少年舌底。
“呼吸!”她双手捧住艾瑞斯扭曲的脸,“感受你胃里的空洞,那不是深渊,是即将充满光的容器!”
墨离的机械臂咔咔作响,液压油像泪水般从关节渗出,却仍死死拦在食物与少年之间。
就在这时,艾瑞斯浑身肿胀突然开始消退,皮肤逐渐呈现半透明的翠绿色。
当正午的钟声响彻云霄时,最年长的长老颤巍巍地捧来试炼餐,一碗朴素的小米粥,正是艾瑞斯妹妹临终前没能为他煮的那碗。
少年接过粥碗的手稳如泰山。在万众瞩目下,他将粥分成三份,第一份洒向天空祭祀亡魂,第二份喂给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流浪汉,最后一份才送入口中。
阳光突然在他周身形成光晕,地面钻出嫩绿的藤蔓,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花。
“你解开了饕餮星最大的悖论。”长老将净食者徽章别在少年胸前,“我们一直试图消灭饥饿,却忘了饥饿本身就是最好的餐具。”
离别的晨光中,南宫依将一枚记忆稻种子放在艾瑞斯掌心:
“当你想念妹妹时,就种下一粒。”
墨离卸下自己一块闪着蓝光的能量核心:“当欲望灼烧你时,摸摸它的温度。”
飞船升空时,新生净食者站在水晶塔顶,双手捧着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本用果皮装订的笔记。
墨离调整望远镜焦距,看清扉页上稚拙的字迹:《饥饿者食谱》,记录一千零一种让食物变得更珍贵的方法。
“原来真正的救赎,”南宫依望着逐渐变小的翡翠色星球,“不是消除欲望,而是让欲望找到通往光的路径。”
在她掌心,墨离的人类胃组织正在灵力滋养下缓慢生长出新的毛细血管。
舷窗外,饕餮星的云层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像极了艾瑞斯获得救赎时流下的那滴泪。
南宫依将记忆稻种子收入贴身的锦囊,那里已经收集了来自七个星球的祝福。
墨离的机械手指在导航仪上轻点,飞船向着下一个需要救赎的星球跃迁。
在星辰的间隙里,某种比净化酶更珍贵的物质正在三人之间流动。
那是关于伤痕如何变成灯塔,饥饿如何化作容器,而最沉重的负担,往往会升华为最轻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