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之所以停在平原不走,也是有说法的,他就是故意在吓朝堂诸公。
反正洛阳是不会去的,那些流言他也有所耳闻。
将他刘某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随后话锋一转,就开始说他有太祖(高祖)之风,世祖之能,乃不世出之英雄也,它日必定平定乱世,御极天下。
这话就说得其心可诛了,皇帝只是重病,人还没死呢,大汉怎么就进入乱世了。
再说这御极天下,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是当皇帝的意思。
于是刘备就莫名奇妙地被弹劾了,还有人上奏,要求他就地解除武装,散尽手里的兵马,前来洛阳述职。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刘备宁愿此刻就反了,也不愿意被人拔掉牙齿,利爪,关进洛阳那座牢笼里面。
索性就赖在平原国,还开始招兵买马,大肆扩军。
光是一个陷阵营,就已经编满五千,暗地里的玄甲,算上三千燕云铁骑,亦有五千人数。
虽然甲胄、兵器、弓弩、羽箭等物奇缺,刘备没有钱财去装备士兵,可他能剿匪啊,剿着剿着,不就什么都有了。
而且平原这才是第一站,他就弄出了万人规模的军队,如果洛阳的流言愈演愈烈,亦或者攻讦自己的人开始变多,刘备就打算反给他们看看。
南方也不去了,名声老子也不要了,立马在青州起义,给已经安定下来的北方搅成一锅粥。
逼急了就给你刨世家的根,打土豪,分田地,团结底层的百姓,给这头上的日月换个新天玩玩,来一个张角黄巾起义地狱升级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让这些世家大族们体验一下,看看教员的思想有多厉害。
退一万步讲,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会把民众觉醒,也就是革命的火种撒出去。
这是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可怕的东西,提前几千年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会直接撕下君权天授的外衣,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
当时间到了四月末,朝堂之上还在等刘宏裁决此事的时候,他们就收到了平原郡国国相的上奏,直言刘备已经聚起上万人马,滞留当地不走,希望朝廷责令其限期离开。
刘备也上了一道奏疏,意思是青州的贼寇太多了,他打算在平原国扩军三万,彻底平定匪患,还青州的百姓一片安宁平静的乐土。
当收到消息之时,满朝诸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更诡异的是,病重之中的刘宏竟然又拖着病体上朝,当堂斥责张让等宦官不说,还力排众议,驳斥了百官让刘备回洛阳的上奏。
负责监察的御史大夫被杖责,罢黜,并着绣衣使者,在洛阳开始搜捕传播流言与谶语的奸细。给的命令就是,一经抓捕核实,格杀勿论。
当昭狱填满了人之后,洛阳之中,再也无人敢谈论刘备居心叵测之类的话。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刘宏这位帝王,在油尽灯枯,也就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会替刘备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站台,甚至不惜与百官为敌。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还是不愿意立太子。
在那场朝会之后的第三天,刘宏同意了袁隗的上奏,让刘备在剿灭青州、徐州等地的贼寇之后,继续去庐江、九江平定蛮乱。
同时加封其为庐江太守,兼任九江太守,坐镇地方。
之后刘宏的病情加重,在这场朝会的第十天,也就是中平六年五月十三日夜,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皇帝,驾崩。
皇帝突然死亡,加上继承人的问题没有早早定下,立刻就让这个庞大的帝国摇摇欲坠,进入了风雨飘摇的混乱时期。
五月下旬,当刘备拿到皇帝临终之前的旨意时,神情十分复杂。
宣旨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皇帝最信任的宦官,西园八校尉之首,上军校尉蹇硕。
如此重要的人物,不在洛阳稳定皇帝死亡之后的乱局,却跑到了青州来给他宣旨。
等听完圣旨里面的内容,以及蹇硕面带悲戚的说完皇帝龙驭宾天的消息后,刘备立刻抱头痛哭,伏在地上长跪不起,嘴里不停地喊着,“陛下,陛下,陛下……”
蹇硕看到刘备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之后,终于上前将他扶起。
“玄德要节哀,莫要哭坏了身子,这大汉江山,还需要你这等肱骨之臣去守护。”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刘备看出来蹇硕欲言又止,就看了一眼方源,后者秒懂,立刻起身招呼着关羽、张飞、赵云等依旧跪在地上的将领离开营帐。
骞硕则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小黄门,还有持刃的几个护卫,“你们也出去。”
等到营帐之中就剩蹇硕与刘备两人之时,他才放开搀扶着刘备的手,后退半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后者,“陛下让我代他问一个问题。”
刘备再次跪伏于地,“请天使示下。”
蹇硕气沉丹田,用非常恢宏大气的声音问道,“刘玄德,倘若朕真得以旨意相召,你会来洛阳么?朕想听实话。”
刘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立刻闭上嘴巴,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陛下真这么问?”
蹇硕点了点头,“对,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即可。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是说了什么,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刘备想了想,长叹一声之后回道,“不想,也不会去洛阳。”
“哪怕逆旨?你是想造反?”
刘备用袖子擦拭了一下泪水,挺直腰板道,“对,哪怕逆旨,哪怕做一个反贼,我刘备,也不会去洛阳。”
“为何?”
看到蹇硕不断发问,刘备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无可奉告。”
“哪怕这是陛下相询,你也是这么说?!”
刘备轻嗤一声,“如若陛下亲至,刘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若由天使代询,无可奉告。”
“放肆!”蹇硕大喝一声,外面却没有任何人进来,反而传来了一声声惨叫,他带的人尽数被拿下。
“好你个刘玄德,当真是目无法纪,包藏祸心的逆贼!”
刘备紧紧盯着蹇硕藏在袖子中的右手,害怕对方会用出袖箭,吹针一类的物事,整个人身体崩得笔直,随时都可以打滚避开,并暴起与眼前之人搏杀。
两人互相盯了一阵子,蹇硕却将手露了出来,并放声大笑了起来,“确实是只猛虎,倒没有让陛下失望。”
“知道么,我的袖口之中,藏着公输后人制作的一门暗器,名为追命。”
“此器可顺发三十根细如牛毛的铁针,上面淬了见血封喉的蛇毒,十五步之内,无论如何,你是躲不开的。”
看到刘备面露疑惑之色,蹇硕笑着解释道,“如果你真的唯唯诺诺,只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人,我立时会在这里与你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还有,你以为绣衣使者是吃干饭的?你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直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从你回涿县蛰伏的时候,你所做的所有一切,都被人详细记录,并出现在了陛下的桌案之上。”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那些兄弟里,藏了很多绣衣使者,很多还都是跟着你的老人。”
刘备彻底傻眼了,直接瘫坐在地,额头与后背冷汗直冒,不断地在想着刘宏,这个历史上被称作昏君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