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臻原本以为要等到天完全黑透，赤焰那边才能得手。
可没想到她跟许攸之刚进怀瑾园，簪春就在门口翘首以待。
“啊、啊——”
簪春指了指许攸之，又朝腰间比划了一下剑的模样。
萧华臻惊讶道，“你说许先生那位随从回来了？”
簪春点头，拉过她便往连廊处走。
“许先生，”萧华臻不忘回头叫许攸之跟上，“快过来！”
窦氏尸身被赤焰放在靠西侧的一处厢房里，厢房偏僻昏暗，为让许攸之看得更清楚些，他与簪春还在尸首四周点满了蜡烛。
萧华臻看见窦氏尸首的第一眼，便惊呼出声，“这是……”
窦氏青白的脸庞有一侧竟有烫伤，焦黑泛红的皮肤格外狰狞。
尸首所穿着的衣裙也是被烧得褴褛，四处都沾满泥土与灰烬。
赤焰解释，“我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城郊，见他们将马车拉到一处河流旁的平地上，原本我还不解，那种地方虽然人烟罕至，但怎么能下葬……”
“直到看他们从马车上搬来许多干柴，我才知道，他们不是要埋尸，而是要焚尸。”
萧华臻忍住作呕的冲动。
晟国习俗，人死后，若要得以顺利超度投胎，必得入土为安。
可萧文慎竟然如此决绝，连最后一丝安宁都不肯给窦氏，非要她灰飞烟灭才行。
她来不及心寒，只急迫问赤焰，“你取走尸体时，可有被发现？”
赤焰摇头，“侯府办事那几个人懒怠得很，见火燃起了，便二话不说驱车跑了。”
“我等他们走远，便马上冲上去将尸首拖出来……但还是不可避免，烧坏了一些地方。”
“不打紧，”许攸之凑到尸首跟前蹲下，“只是灼烧皮肉而已。”
他从怀中掏出药囊翻开，取出一副羊肠手套戴上。
先是仔细查看了窦氏的手脚和各个关节处，确认没有外伤。
又翻开她的衣领。
“这是……”萧华臻一眼看到黑紫色的道道痕迹，“我一开始也发现了，只是被父亲遮挡一时没办法查看。”
她震惊道，“是勒痕？难道她是被勒死的？”
许攸之左右看了看，又捏开窦氏的嘴唇、翻开她的手指查看口内情况。
“是勒痕，但不是致命的原因。”
“好像是她自己挣扎时留下的……”他皱着眉头，“表面看起来确实符合心悸而死的迹象，可若是心悸而死，她掐自己脖子干什么？”
他立即从药囊中翻找出一柄小刀，正要动手时，忽然想到什么。
“接下来我要割开她的喉咙、胸膛，”他劝萧华臻，“要不你跟簪春姑娘回避一下？我怕吓到你俩。”
萧华臻立即将簪春推出去，自己却留下。
“许先生开始吧，我不怕。”
她神色坚决。
许攸之手起刀落，很快，尸首隐隐开始散发出一股味道。
除了焦臭，还有一股……
萧华臻皱眉，“寻常尸首腐败必定十分难闻，为什么她却有些香气？”
许攸之眼前一亮。
“我知道了！”
他用刀从喉管处刮下些许粘液，将刀背放到烛火之上烤了烤。
“哟，”他眼中难掩兴奋的光，“这种毒我可好多年没见过了。”
萧华臻诧异，“毒？！”
“你看，这黏在她喉咙处的东西，”许攸之神采奕奕地向萧华臻展示，“遇到高温之后会现出幽暗如鬼火的绿色，仔细瞧。”
“多年前西域一个僧人游历九州，曾带来一株自西域产的奇花，名为‘罗灵’，据说几百年天地灵气才可孕育一株成花。”
“罗灵花通体成幽绿之色，甚是美丽。但毒性不可小觑，若揉碎其瓣取出花汁，沾血便能使人心脉麻痹。”
“我曾有个师兄，一生醉心研究毒物，不惜用活人试毒，屡教不改后被师父逐出谷中。”
“他结实了那僧人，以千金买下那株罗灵花，以毕生所学，将其调制成一味毒药，名曰见血封喉。”
“此毒无色无味，但中毒者死后，血液会带上罗灵花的异香。我方才闻见那香味，便刮取她喉中粘液，想试试究竟是不是。”
萧华臻凑近去看那刀头上的粘液，明火烤过后确实带上幽绿色。
“所以，她是被见血封喉毒杀的！”
对于窦氏的死因早有猜疑的她，此时不免激动起来。
萧文慎……果真有问题！
可他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要毒杀窦氏？
她不假思索，立即抬头唤赤焰，“去请都督来！”
单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查清个中缘由的，但厉钧行……
安平侯府此前有他埋下的暗桩袁盛，他关注萧文慎那么久，必定知道些什么！
……
“毒杀？”
厉钧行听到赤焰来报的消息，即刻放下手中公务来到怀瑾园。
他知道窦氏死于萧文慎手中，而且既然萧文慎亲口对他说，她是自缢而死，那就必然会在尸首上做出自缢的假象。
所以他也懒得再多费精力去查窦氏的死因。
没想到昭昭不肯放过，倒是查出了些新奇事儿。
“错不了，”许攸之正在净手，“这毒十分珍贵少见，当年我那师兄死后，便绝迹了，所以寻常医者验尸，是验不出个所以然的，只会以为是心悸而亡。”
厉钧行垂眸，“心悸……”
脑海中有什么事情一闪而过。
他果断吩咐青渊，“去一趟长公主府，把当年仵作给萧文景尸体做的验尸记录拿来！”
“萧文景？”
萧华臻听到这名字，没来由地心脏一紧。
“是我的大伯父萧文景？”她问道，“跟此事有什么关系？”
厉钧行深深看了她一眼。
“萧文景当年的死因，也是突发心悸，不治而亡。”
“什么？”
萧华臻虽是萧家人，可对这个伯父的事可以说得上是毫不熟悉。
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萧家两个人，都是突发心悸而亡！
“都督怀疑，我大伯父的死因也跟窦氏相似？！”
厉钧行点了点头。
“萧文景跟萧文慎不同，萧文慎文弱，萧文景却从小习武，十五岁便能出任阵前先锋，无往不胜。十八领兵出征，几乎踏平北狄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