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已经跳到桌子上和患者几乎面对面接触的0527,张一念坐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打量着相比昨天状态好了不少的19号患者。
19号患者沧桑的面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双眼与昨天冷漠到呆板的眼神变得锐利,就像是埋在土里不见天日的金子突然到太阳下折射出的锋利的光彩,下巴上青涩的胡茬和眼角的青黑昭示着他昨夜内心的挣扎。
他摸上自己的骨。
二十五。
多好的年龄,19号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暗芒,混混沌沌如同雾里看花的大脑在此刻如同回光返照一样清醒,他审视着眼前拿着浅蓝色病例单的少女,前尘种种就像是大梦一场。
19号的声音嘶哑,
“我在找人,找到她,送她回家,我告诉你一切。”
张一念语气淡定开始匡人,仗着人是精神病可劲欺负
“你要给我说更多的东西我才能帮到她,要不见到也不认识,首先,昨天你说的调停者是什么意思?”
19号冷淡道
“就是调停者的意思,世界无法自主做出改变,需要人力改变,当然世界也会做出相应补偿。”
张一念将手中的笔停下
“她长什么样子?”
19号苍白的脸上登时泛起一抹不正常的嫣红,活像肺痨鬼咳出的血沫溅在脸上,眼睛闪烁着亮光
“疏离清冷,温和耐心,长得很好看,很仙遗世孤立,只要她在,你见了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就是她,当时我十岁,暑假的时候回老家,总爱在后山上跑得我见到了她,一见难忘……”
张一念:沉默。
扣上笔帽,行了,知道你喜欢,说到关键处跟便秘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一提到人家哑着嗓子慢吞吞说着都不愿意打一个磕巴。
悄咪咪用进门前约定好的手势问0527是不是真的,哪知道0527光直直盯着面前男人看,一个眼神都没分到这边。
猫眼中全是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张一念沉默着听完19号时不时卡很长时间的故事。
说到激动处,19号剧烈地咳嗽几声,脸上仍旧挂着柔和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全然忘了张一念的存在,仅仅是在自言自语
“……张三问我要不要长生?我回答说,如果只有长生才能和你在一起,我非常想要。她很神秘,与世隔绝,不管是生是死,都不会对世界产生影响,六年后,她死在我面前。”
整间屋子的氛围在19号患者的讲述中,逐渐变得压抑
“……不要悲伤,她不会死。我们在14年初见,她死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拼命地想证明她的存在,或者说,永生的存在——再后来,我就被家人送到这个地方,但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看着我……”
19号患者所有堆压在心底的情绪就像是压抑的火山此刻终于爆发出来,他双目通红
“为什么只有我记得?我找了很多地方,没有长生,也没有永生,她就像我的梦,梦到最后只有我。”
“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
听完19号患者肖随生讲述的经历,即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张一念也呆愣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脑子就和糨糊似的。
主观意识告诉她,患者说得一切都是因为病情,而张一念站在这里听他讲述也仅仅是为了给新书找灵感,灵感确实找到了,可面对19号患者肖随生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她该怎么回复?
0527的声音传到张一念耳边
“告诉他,现在是2021年。”
将疑问压在心底,最终还是选择无条件信任系统,张一念顿了顿
“现在是2021年。”
对面穿着蓝白色条纹服情绪激动的19号患者在听到张一念的话后,再次恢复平静,他转身继续再次坐在床边,一如往常。
房间内分贝报警器直接连通护士台,外面的警报声隔着一道门在两人耳边回响。
半分钟不到,一群白大褂和护士涌入房间,捆绑的捆绑,注射药物的注射药物,还有人把她拉出去。
五分钟后。
江城收到主任办公室电话到这边一起接受教育,推门刚进去就看到主任还在批斗
“小张不是我说你,刚进来的医生出差,在外拉点赞助,实在不行你写文章去,咱们医院这么多样本数据随你调取,你看看你,这次是运气好,单独面对一个重症精神病且容易失控的患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气得心脏突然有点绞痛的徐主任就着茶叶从兜里掏出药吞下一颗继续骂
“你知道那群人为什么在五楼吗?我告诉你,暴力倾向,五楼患者发病杀了你也就只能算你倒霉。”
桌子上热腾腾的茶在徐主任听到有医生单独面对重症患者的时候撒了一桌,老徐差点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断送在这里,拍桌子大怒,钢笔都震出不少墨汁均匀地晕染在茶水中,木桌上的玻璃杯和桌子碰撞的动静不小。
一进来就看到张一念和犯错小学生似的罚站在徐主任面前,毕竟是自己手下的刚进来的医生,徐主任见到江城进来,手指冲着两人点得飞起,口水喷的和花洒似的。
略有洁癖的江城选择后退一步目光转向张一念
“人没事吧?”
张一念摇头。
化身黑猫的0527老早就跑了,果然是不讲义气的东西。
张一念故作轻松地想着,勉强将心头沉甸甸的石头放下,用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目光看向徐主任
“主任,我错了,都怪我单独一个人去和患者沟通,和江医生没关系,您别生气。”
江城冷清的眉眼瞬间涌上懊恼,该死,居然忘了叮嘱这个事,赶忙解释
“是我的问题,主任,都是我没有及时通知小张医生注意找人一起查房,我认罚,您别怪罪小张医生。”
徐主任年过四十,大风大浪也见了不少,脑子一转就猜到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坐下来端起玻璃杯啜饮一口,面上还是维持着怒火未消的表情道
“青海有只探险队,和我们医院长期合作,要在塔木陀驻扎探险一个月左右,随行医生是个苦差事,你们两个谁愿意去?违规的事咱们一笔勾销,而且就按照出差标准走。”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