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三岔路口，商贩较多，行人也多，路比较堵车速缓慢。
李珞珍在李倩雯的盘问之下，趴在车窗，不想在面对她。
这时，路边公共电话亭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眼帘。
王一乘背对着人，修长的手指在数字键熟练地按下一个电话。
他头上戴的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有侧脸凌厉的下颌线透着帅气。
李珞珍多看了两眼，顿时扯了扯李倩雯的手臂，指着电话亭的方向，“阿姨，王一乘怎么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他手机是不是坏了？”
李倩雯瞥了一眼，“他啊，跟家里闹脾气呢。他刚才还硬气不要钱，不要手机，现在肯定是找他爷爷奶奶要钱。”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说完，她拨了老家的电话，“爸妈，王一乘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一句话也不听，你们一定不能私下给钱他。否则，我们以后不回老家了，你们老两口子就跟着王一乘好好过吧。“
江蓠镇。
正在街上打牌的老妇人猛地抬头，她抓起夹在耳朵的手机，招了招手，示意旁边的人来接她的位置，“倩雯，一乘还小呢，你们好好教就好。
“没用。我们当父母的，每次没说两句话，他就大发脾气。我们就没有见过哪家的孩子，像他那样惹人嫌。”
李倩雯的声音冷静透着一股埋怨。
“倩雯啊！你是在怪我们老口子没把孩子教好？孩子你们一生下来就送回了老家，一年到头不回来看几次......”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陈年旧事了......”
“倩雯你跟文渊有钱了，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了！我们老两口好好把孩子养大，孩子在家也很懂事。还不是你们硬要逼着他跟那个李家的.......”
“妈！”
车内，李倩雯看着身边的李珞珍，她抓着手机放在另一边耳朵，免得这孩子听到婆婆的话多想多思。
她连忙止住了这个话题。
婆媳两人吵了起来。
听到那边婆婆还在抱怨他们夫妻不顾家，李倩雯的声音高了一截，“我们是故意不回家吗？这十几年来，我们忙得有时连续几天不睡觉，有时候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我们工作有多忙，你们根本都不知道。我们挣得钱还不是为了他？他在家有吃有喝，样样都是最好的，有什么埋怨我们的？
好了，别再说这些没有的话了。
总之，你跟爸不要给钱他。否则我跟文渊以后都不管你们了。”
说完，李倩雯也不管婆婆是什么反应，直接便挂了电话。
李珞珍抱起她的手臂，小声劝道，“阿姨，这会不会不太好？王一乘现在还在读书，如果没有钱，他以后怎么办？而且，这是犯法的。”
李倩雯冷硬的神色微微柔和，“如果他好好听话，自然会有钱。我们也会给他交学费。”
潜台词是不听话就没有生活费？？
李珞珍看了一眼车外，电话亭中，王一乘不知道跟他爷爷奶奶说了什么，好像哭了？
应该是。
脸上有水。
她还想再看，车子已经行驶离开了三岔路口，与那个公共电话亭越来越远。
李珞珍连忙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李倩雯，“阿姨，王一乘好像哭了。”
李倩雯不为所动，“哭就哭吧。多大的事，你啊，别管他了，一个男孩子没有那么脆弱。”
“可是......”
“别可是了。阿姨给你带了很多漂亮的衣服，现在后备箱放着。一会儿啊，你吃了饭好好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哇，好啊好啊！”
听到有漂亮衣服，李珞珍没有再管王一乘的事。
反正王一乘是王家独子，李倩雯与王文渊夫妻再怎么样说狠话，也不会真的不管他的。
公共电话亭。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王一乘的双腿，他的脑袋在公共电话亭上方遮盖着，光线有些暗，莫名有些压抑。
“一乘，你爸妈他们工作都是为了你，挣得钱以后也是你的。你别跟他们吵架了，好好听话，爷爷奶奶老了。”
他抓着黑色听筒的手微微泛白，声音有点嘶哑，“奶奶，我没有钱了。”
“一乘，你妈不让我们给钱你。你现在去跟你妈好好道歉。”
“我没有错。”
“你就是犟。”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传来。
响了一声又一声。
令人烦躁。
半晌之后，王一乘拨打了爷爷的电话，但是那边直接拒绝了。
老人接电话有时会不小心按到挂断。
王一乘没有多想。
他又重新拨了电话过去。
但是在按手机号码的最后一个数字时，他的指尖悬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后面排队的男生忍不住催促，“同学，你还打不打电话？不打的话，可以给我先打吗？我在赶时间。”
“......稍等，我还要打。”
王一乘回过神，发现显示屏已经没有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久久没有按下手机号码的最后一个数字，系统已经默认自动清空了号码。
他的睫毛轻颤了下，指尖再次按下了那个滚瓜烂熟的号码。
嘟～
悠扬等待接通的嘟的一声响起
嘟～
只响了两声，接着便是略带短促而冷漠的拒接提示声。
嘟—嘟—嘟
王一乘安静地挂断了电话，让出位置让后面排队的人打电话。
街头人来人往。
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各种嘈杂声充斥在空气中。
此时此刻，王一乘身处在热闹之中，眼中所看，耳中所听，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平生第一次，他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城里的家是爸爸妈妈的家。老家的家是爷爷奶奶与爸爸妈妈的家。文化路的住处是房东的家。
他，王一乘，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