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半个月，恩塞林开始偶尔回礼，有时是一束鲜花，有时是一壶露水。
恩塞林却没有再说随手送的，随手摘的之类的话。
容臻是人类，不太喜欢生吃花花叶叶，吃了几天，嘴里开始淡得想吃盐巴，“恩塞林，我想吃煮熟的蔬菜，你会煮吗？”
恩塞林浅灰色睫毛僵了僵，语气像淬了冰，“煮菜？你竟要我做这种……凡尘俗事？”
“嗯，我想吃。”
精灵以草木、晨露为食可能不会做饭？
红蘑菇一下跳到恩塞林面前，“恩塞林，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恩塞林不自觉地绷紧脊背，冷声怒斥，“放肆！我族从不沾染这种粗鄙劳作，你休想作践我！”
“我没作践你。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先走了。”
红蘑菇闪了闪，准备华丽丽炸开消失。
恩塞林僵硬的脊背开始放松，又开始一点点僵硬，身侧的手颤了颤。他声音冰冷，“站住，这种粗鄙俗事，你别指望我做得多好。精灵一族学习能力高强，我不想你说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容臻：……
有一点怪怪的感觉。
“好的，辛苦你了恩塞林。”
恩塞林立刻别过脸，指尖摩挲着袖口，语气硬邦邦的，“辛苦？不过是些粗鄙俗事，人类就是这般小题大做。”
他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像一只炸毛的猫，虚张声势得明显。
容臻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只精灵是喜欢她？？
像印证她的猜测一般，恩塞林第二天唱小曲儿的时候，送来一碗味道香喷喷的凉拌蔬菜给她。
恩塞林冷着脸，眼下泛青，手指白皙的皮肤冒着红肿，有点狼狈，语气却挑剔，“火候可能过了，味道未必合你意。”
容臻哦了一声，看着恩塞林骤然又冷又沉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微风徐徐。
森林好像莫名安静下来。
半晌，恩塞林察觉她的视线一直粘在他的后背，硬邦邦地问了一句，“你又想吃什么？！”
容臻想了想，精灵精灵以草木、晨露为食，在精灵面前提出吃肉大概，可能，或者大败好感。
“恩塞林，我想吃肉。
果然，恩塞林眼中的阴鸷浓郁，周围植物凝结一层薄薄冰霜，他淡淡嘲讽，“我族守护自然，你竟……这般……”
这般什么他没说。
容臻坚持，“人类喜欢吃肉，这跟你喜欢吃花果一样啊，你看，我送你的衣服都是按照你素雅的喜好，你送礼物应该也按照我的喜好。”
恩塞林视线扫过宽大的袖子，法衣洁白如雪，隐隐有浅绿色符纹，“痴心妄想！精灵一族从不沾染森林生灵性命，这种东西，我绝不会碰！”
守护自然是精灵一族的信仰，他怎可为她一句话就动摇？
就算她要吃也不能……从他手上杀生。
云雾山外面有不沾杀戮的‘素肉’，勉强可以做给她吃，只是肉要水煮还是火烤……意识到自己的信仰岌岌可危，恩塞林的心猛地颤了颤。
精灵一族有多少族人被人类花言巧语哄骗，他忘记了？？他怎敢忘记？！
“好吧。我最近要深度修炼，听小曲儿的事就取消吧，这段时间谢谢你。”
容臻感谢的话带着一股浓浓的距离感，莫名让恩塞林心脏瑟缩了一下，他眼眸冰冷转身离开，隐隐有一丝水光滑落，像是气狠了。
只给她冷冰冰地留下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呃……
种族信仰被踩踏，好像没有杀死这只精灵对她的好感。
算了，以后慢慢减少听小曲儿就好。
这一夜，容臻深入修炼，丝毫没有发现黑蘑菇小屋的灯光亮到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森林，恩塞林的歌声像往常一般响了起来，有小鸟蝴蝶绕着他扇动翅膀，叽叽喳喳地当伴奏。
曲毕，一个眼熟的绿色编织小篮子朝着红蘑菇飘来，篮子有藤蔓花边白盘，盘上有垒得整整齐齐的雪花烤肉。
烤肉上还有植物的清香，酸甜，恰好与烤肉的油腻融合，有种令人食欲大开的味道。
红蘑菇一闪，小篮子消失了。
魔法旋涡停顿了一瞬，容臻停下修炼，全部消灭烤肉，又灌下一堆营养药剂，填饱肚子。
这只精灵的确学习能力超强，厨艺绝佳，比年代世界那个厨子高盛还牛叉。
这精灵厨子有点想要。
容臻正在思考怎么哄他继续烤肉，恩塞林忽然冷漠对着红蘑菇开口，“我为你唱歌好多年了，够还你那一座空间魔法屋的恩情了。”
这是决定不爱了？
烤肉怎么办？？
算了。
容臻还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好，这段时间谢谢你，你唱歌很好听。”
说完，红蘑菇一闪消失了。
恩塞林脊背发颤转身离开，原本恢复翠绿色的眼瞳瞬间猩红，暗沉。
果然，人类皆是如此，薄情可恨，幸好他及时抽身。
两人开始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恩塞林每日清晨依然收集露水，采摘花果，跟以往没有任何的区别。
容臻看不出恩塞林有任何异常，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一度为失去听小曲儿的机会而心塞。
不过，这样也好。
精灵的长耳朵好看是好看，但是感觉怪怪的，容臻不太想要。
等过几年，可以用那只精灵喜欢的法衣贿赂他，让他继续唱小曲儿。
——
“恩塞林，你还活着吗？”
时隔多年，瓦莉亚又出现在云雾山，她穿着浅灰色长袍，一头深棕色长发扎着高马尾，晃着小小的弧度。
云雾山魔法浓郁，植物茂盛，很多魔法植物有一丝丝微弱的灵智，还故意伸出藤蔓阻拦瓦莉亚，勾住她的长发、衣服。
半个小时之后，瓦莉亚头发凌乱，衣服破破烂烂的，皮肤有刮出的深浅不一红痕，有常年旧疤。
“我真是贼心不死，为了一个美男，不要命跑来云雾山。”
“算了，太古镇不安全，来云雾山也行。”
“恩塞林会不会死了？应该不会，我贱命一条都没死，恩塞林一个精灵魔法高强，肯定会活得比我好。”
瓦莉亚一路嘀咕吐槽，偶尔还会戳着自己的脸，“我比以前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恩塞林是精灵森林的叛徒……”
恩塞林是叛徒？？
容臻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