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在弥漫的烟尘和毁灭的喧嚣中一闪即逝。
但钱胜捕捉到了!
濒死的躯体里,某种东西被狠狠触动。那不是视觉,更像是一种深植于骨髓、与脚下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同频的**震颤**。那光芒中蕴含的,不是地心引擎那狂暴、掠夺性的气息,而是……一种厚重、沉凝、如同亿万载岩石般亘古的**守护**之意!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源自大地血脉深处的**愤怒**!
“铁……牛……” 钱胜的嘴唇艰难地蠕动,吐出带血的词句。不是指那台机器,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本质的存在!那一声穿越时空的“哞”声,并非幻觉!
“钱胜!你说什么?”陈诗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紧张,她拼命按压着钱胜胸前最深的伤口,试图堵住那汹涌的血流。陈巧也扑了过来,地脉石髓刃被她反握,刃尖向下,狠狠刺入钱胜身侧龟裂的水泥地,试图用那残存的、微弱的沉凝之力,暂时稳定住他身下这片仍在疯狂颤抖、随时可能塌陷的地面。
“看……那台……”钱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血污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试车场边缘那台在毁灭风暴中如同孤岛般屹立不倒的“东方红”。他的目光涣散,却死死锁定着那巨大车身深处某个位置,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钢板。“……核心……没死……它在……醒……”
陈诗和陈巧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烟尘弥漫,大地轰鸣,那台“东方红”静静趴伏着,巨大的红色车身布满划痕和凹坑,履带深陷在开裂的地面,排气管在震动中微微颤抖。除了钢铁本身的沉重感,似乎并无异常。
但就在她们凝神细看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浑厚、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共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那台“东方红”的车身内部传出!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地陷的轰鸣和建筑的倒塌声,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
紧接着!
“滋啦——!噼啪——!”
刺眼的蓝色电弧,如同苏醒的灵蛇,猛地在那台“东方红”粗壮如树干的排气管、巨大的柴油引擎盖缝隙、甚至深陷泥土的履带链节之间跳跃、窜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的臭氧味!这绝非正常的机械运作,更像是一种沉寂了无数岁月的能量回路,在某种核心意志的驱动下,被强行激活!
“它……真的在动?!”陈诗失声惊呼,眼瞳中倒映着那跳跃的电弧。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惊骇,那台庞大的“东方红”车身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厚重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深陷在裂缝中的钢铁履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摩擦声,如同生锈的关节在被强行扳动!巨大的履带板竟真的开始……缓缓转动!碾压着破碎的水泥块和泥土,一点点地将沉重的车身,从塌陷边缘的裂缝中……**拖拽**出来!
不是依靠柴油引擎的咆哮!那引擎盖下没有任何熟悉的轰鸣!驱动这庞然巨物的,是车身内部那不断跳跃、越来越炽盛的蓝色电弧!是那隐藏在钢铁核心深处、正在疯狂汲取着什么的无形力量!
“它在吸收……残存的地脉之力……还有……爆炸残余的辐射能?!”陈巧的药锄感知最为敏锐,她失声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感觉到脚下这片狂暴混乱的大地,那些逸散、无序、充满毁灭性的能量流,正被一股无形的、源自那台“东方红”深处的力量强行牵引、吞噬!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在疯狂进食!
“咚!”
沉重的履带板彻底脱离了裂缝的束缚,重重砸在相对完好的地面上。整个车身的姿态,从趴伏,变成了一个随时准备冲锋的、充满压迫感的匍匐姿态!那对如同巨大牛角般的排气管,此刻在跳跃的电弧映衬下,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昂首指向烟尘弥漫、如同末日般的天空!
钱胜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沉浮,但他的精神,却奇异地被那台“东方红”的异变所牵引。他残存的【地质结构解析】本能,在生命即将熄灭的最后时刻,被动地接收着来自大地的信息碎片。他“看”到的不再是毁灭的图景,而是一张破碎却正在强行重组的“网”!
无数微弱的地脉能量流,如同受伤的溪流,从塌陷区边缘、从尚未完全断裂的地下脉络中渗出。同时,地心引擎爆炸后残余的、狂暴而混乱的辐射能和地脉碎片,也如同致命的尘埃般弥漫。而此刻,这台“东方红”,这台由无数工人心血浇筑、承载着特定年代工业精神、又在钱胜师父那饱含执念的“谐振核心”影响下、最终被地脉深处那古老意志点亮的“铁牛”,正成为这片混乱能量场的……**漩涡中心**!
它以自身为熔炉,以那神秘的暗金核心为引信,疯狂地吞噬着一切可利用的、甚至是有害的能量!混乱的辐射能被强行分解、过滤、转化为驱动庞大钢铁身躯的原始动力;残破的地脉之力被汲取、提纯,化作修复自身结构、稳定周围小范围地壳的奇异力场!
“哞——!!!”
又是一声!这一次,不再是来自地底深处,而是真真切切地……**来自那台“东方红”**!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却蕴含着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清晰的愤怒与力量!如同沉睡万载的巨兽,终于发出了宣告苏醒的第一声怒吼!伴随着这声巨吼,车身周围的蓝色电弧猛地暴涨,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跳跃着毁灭性电光的能量场!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力场以它为中心骤然扩散!
“轰隆!”
一块从旁边倒塌冷却塔上崩落下来的、足有卡车大小的钢筋混凝土块,正呼啸着砸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然而,就在它进入那跳跃的电弧力场范围边缘时——
“滋——砰!!!”
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高压电的墙壁!巨大的混凝土块瞬间被狂暴的电流撕碎、气化!化作漫天飞溅的灼热碎屑和尘埃!那力场,带着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排斥!
陈诗和陈巧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这不再是冰冷的机器!这是一头由钢铁、电弧和大地意志构成的、正在苏醒的……**机械凶兽**!
“它……在保护……这片区域?”陈诗看着那被电弧力场瞬间粉碎的巨石,又低头看向身下。她感觉到,脚下这片原本剧烈颤抖、随时会塌陷的地面,在那台“东方红”发出吼声、力场扩散之后,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许多!虽然震动仍在,但那种要将一切都吞噬的、失控的塌陷感,被强行遏制住了!如同狂暴的海浪中,突然出现了一块镇压怒涛的礁石!
“不……不止是保护……”钱胜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台“东方红”履带碾压过的地方。在他濒死的感知中,那巨大的钢铁履带每一次转动、碾压过龟裂的地面,履带板与地面接触的瞬间,都有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修复意味的能量被注入大地!那些细小的裂缝,竟在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弥合**!
它在吞噬混乱,它在释放稳定!它在用钢铁之躯,强行修复这片被撕裂的大地!它在履行某种……**职责**!
“铁牛……犁……地……镇……”钱胜的思维碎片般闪过这几个词。古老的传说,工业的图腾,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狂暴而悲壮的方式,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这头刚刚苏醒的“铁牛”显然还远未达到它的巅峰。它吞噬能量的速度似乎赶不上消耗。车身周围的蓝色电弧忽明忽暗,如同呼吸般起伏不定。每一次履带的沉重转动,都伴随着内部结构发出的、令人担忧的金属呻吟。它那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可能被自身那狂暴的力量反噬而解体。
“它需要……更多……能量……稳定的……”钱胜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到自己正在滑向永恒的黑暗。但他残存的意念,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了那台“东方红”核心深处。他能“感觉”到,那个刚刚被点亮的暗金核心,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兽,疯狂渴求着……**同源的力量**!需要稳定的、能够被它转化的地脉能量流,来支撑它完成这几乎不可能的“镇地”壮举!
“同源……”钱胜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向身旁。他看到了陈巧手中那柄插在地上、乌光微弱的地脉石髓刃。那刃身传来的、古老沉凝的气息……与“铁牛”核心深处那刚刚苏醒的意志,隐隐呼应!
他拼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陈巧,再指向那台正在与大地角力、电弧明灭不定的“东方红”!
陈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地脉石髓刃!那漆黑的短刃似乎也感应到了远处“铁牛”那同源的、充满渴望的呼唤,刃身上的“血管”纹路骤然亮起前所未有的乌光!
“撑住!钱胜!撑住!”陈诗对着意识即将消散的钱胜嘶吼,泪水混合着烟尘滑落。
陈巧则深吸一口气,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台被跳跃电弧环绕、如同苏醒凶兽般的“东方红”,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她的目标,是那巨大车身核心位置——钱胜感知中,暗金光芒最初亮起的地方!
“铁牛——!”陈巧的声音穿透烟尘,“接住这个——!!!”
她高高跃起,用尽全身力量,将手中那柄乌光暴涨、仿佛有了生命般嗡鸣震颤的地脉石髓刃,狠狠掷向“东方红”车头下方、引擎盖与履带护板交接处,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布满油污和锈迹的检修盖板!
“锵——!!!”
一声清脆悠扬、仿佛金铁交鸣又似玉石相击的巨响!
地脉石髓刃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那厚重的检修盖板!漆黑的刃身瞬间没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