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乡城头,死一般的寂静被骤然划破!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几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大顺军哨兵。他们先是听到了夜色中不同寻常的响动,随即看到远处原野上,如同鬼火般,突兀地亮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火把!
“敌袭!有敌袭!” 惊恐的呼喊声在城头响起。
瞬间,整个良乡城墙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混乱。有些胆小的流贼扭头就想往城内跑,有些则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还有些则下意识地抓起了身旁的武器,茫然地望向城外那片迅速蔓延开来的火海。
但并非所有人都失去了方寸。许多跟随李自成、刘芳亮转战多年的老兵,虽然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们迅速反应过来。“快!敲警钟!点狼烟!守住垛口!” “去禀报刘将军!明军……明军杀来了!” 他们开始自发地组织防御,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就在城头警钟刚刚敲响之际,城外,一声清亮的弓弦震响,一支利箭如同黑夜中的毒蛇,精准地射穿了一名刚刚爬上望楼、试图点燃狼烟的流贼哨兵的咽喉!
“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杀——!” 靖南伯黄得功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响彻夜空!他亲自射出了这开战的第一箭,极大地鼓舞了身边早已蓄势待发的明军将士!
随着他的怒吼,四面八方的火把如同潮水般向着良乡城墙涌来!无数简易的攻城云梯被迅速搭起,狠狠地靠在了城墙之上!紧接着,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从城外各个方向,朝着城头倾泻而下!虽然明军火器不精,鸟铳等物并未大规模使用,主要依靠步弓手进行火力压制,但这突然而至的、铺天盖地的箭雨,依旧给城头那些猝不及不及防的流贼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和巨大的心理压力。
这一切,都发生在崇祯皇帝与黄得功、张世泽、唐通等人详细规划的战术之中。崇祯深知己方火器羸弱的现实,因此并未强求火力覆盖,而是决定利用夜色和突袭的优势,以黄得功部精锐作为主攻点,猛攻一处,其余各部则在不同方向佯攻呐喊,制造混乱,牵制敌军。黄得功所部更是配备了熟悉良乡周边地形的本地向导,确保突袭的突然性和精准性。这并非偏私,而是基于现有兵力状况和敌我态势,做出的最合理的部署。
黄得功身先士卒,正要亲自带队攀爬云梯,目光却紧紧盯着城墙南侧一处约定好的位置。他在等待,等待那个决定此战成败的关键信号!
突然!原本紧闭的良乡南门,在一阵吱呀声中,竟然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火光下,只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正是虎子!),带着数十名同样手持兵器的流贼,冲了出来!他们一出城门,便立刻扔掉了手中的刀枪,跪倒在地,朝着明军阵前高声呼喊:“降了!我们降了!我们是高将军旧部!愿归顺朝廷!城门已开!”
“哈哈哈!天助我也!” 黄得功见状,心中大定!确认了内应成功,再无半分犹豫!他高举御赐宝剑,对着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数千明军将士怒吼道:“城门已破!活捉刘芳亮者,赏银万两,封万户侯!弟兄们!随我杀进城去!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
“杀!杀!杀!”
数千明军如同开闸的洪水,呐喊着,朝着那洞开的城门,猛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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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乡县衙内,刘芳亮被亲兵从睡梦中惊醒,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和冲天的火光让他瞬间酒醒了一半。“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喊杀声?!” 他一边仓促地披挂着铠甲,一边厉声问道。
“将……将军!不好了!明……明军!明军杀进城了!南……南门被打开了!” 亲兵结结巴巴地禀报道。
“什么?!明军?!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出城野战?!南门怎么会开?!” 刘芳亮又惊又怒,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立刻下令召集麾下心腹将领前来议事。
然而,派出去的亲兵很快便哭丧着脸跑了回来:“将……将军!不好了!几位……几位偏将大人昨夜饮酒过量……都……都还没醒呢!”
“废物!一群废物!” 刘芳亮气得差点吐血!大战在即,心腹将领竟然烂醉如泥!
就在此时,更多的坏消息如同雪片般传来:
“报!将军!南门失守!明军主力已由此涌入!”
“报!将军!西门、北门也发现大批明军,正在猛攻!”
“报!将军!东门守军溃散,正在四散奔逃!”
“报!将军!城内……城内多处起火!军心大乱!”
四门告急!亲信醉酒!乱兵奔逃!刘芳亮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陷入了绝境!这根本不是什么明军孱弱、主动弃城,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针对自己的巨大陷阱!
“快!快传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下达绝望中的指令,“命各营死守!立刻增援四门!快去把老营兵都给本将军调来!集中到县衙!守住这里!对!老营兵!他们绝不会投降!”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些跟随李自成起家、战斗力最强、也最为顽固的核心老营兵身上,企图凭借县衙的地利,组织最后的抵抗,或是……寻找突围的机会。
“还有!”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一名亲兵吼道,“去!把良乡那个姓周的员外!还有他一家老小!都给本将军抓来!快去!” 在这绝境之中,他似乎想起了利用本地富户作为人质,或是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来寻找逃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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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良乡城头,明军的旗帜已经取代了大顺军的旗号。黄得功率领的明军主力,在内应“虎子”及其部下的引导下,迅速控制了南门,并向城内纵深推进。其他方向佯攻的明军(或许是唐通所部)也加大了攻势,牵制了大量流贼兵力。
城内的大顺军,在失去了统一指挥、又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破了胆之后,早已不成体系。新募的流民兵率先崩溃,四散奔逃,甚至开始自相残杀,抢掠财物。只有少数老营兵还在负隅顽抗,但面对士气如虹、有备而来的明军,也只是节节败退。
刘芳亮虽然集结了一部分老营兵在县衙附近试图顽抗,但他知道,大势已去,良乡失守已成定局。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已经无路可退,但仍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他还在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最后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而城中那些摇摆不定的流贼官兵,看着明军逐渐掌控全局,许多人心中已经明白,大顺军……怕是真的要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