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莱州府,登莱巡抚衙门。
锦衣卫百户田光,手持指挥使李若链签发的密令腰牌,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巡抚衙门大门!他身后,五十余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如同出鞘的利刃,杀气腾腾地涌入府衙之内!
“奉旨拿人!” 田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石,在空旷的府衙前院回荡,“山东巡抚王公壁何在?!勾结私盐,贪赃枉法,罪证确凿!速速出来受缚!凡敢阻拦者,以同党论处!格杀勿论!”
他本以为,凭借锦衣卫的赫赫凶名和手中这道代表着天子意志的密令,足以让这小小的巡抚衙门内所有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束手就擒。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盘踞在登莱地区这股地方非法势力的凶悍与……绝望!
几乎就在田光话音刚落的瞬间,从府衙的二堂、偏院、乃至后花园的假山树丛之后,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呼哨声!紧接着,数百名手持棍棒、鱼叉、甚至还有少量鸟铳和腰刀的汉子,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从四面八方,恶狠狠地朝着田光和他那五十余名锦衣卫缇骑,反包围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那胶州巡检司的心腹干将、平日里负责具体私盐走私运输的盐丁头目——李孟!他脸上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特有的狰狞和疯狂,手中提着一把沾满血污的巨大开山刀,对着田光狞笑道:
“锦衣卫的番子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
田光心中一沉!他没想到,这巡抚衙门之内,竟埋伏了如此之多的亡命徒!而且看他们的架势,分明是要……将他们这些钦差校尉,尽数诛杀于此,以绝后患!
“李孟!你好大的狗胆!” 田光厉声喝道,“竟敢公然围攻朝廷钦差!与叛逆何异?!王公壁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哈哈哈!” 李孟张狂大笑,“王抚台正在后堂与我家张巡检大人议事!没空见你们这些将死之人!弟兄们!” 他猛地将手中的开山刀向前一指,“这些番子狗,一定是拿到了王抚台和张大人勾结的铁证!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给老子……杀!一个不留!杀了他们,人人有赏!金银珠宝,女人土地,应有尽有!”
那些盐丁们,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平日里干的便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此刻听闻李孟的许诺,又看到锦衣卫人少,虽然心中也对锦衣卫的身份有几分畏惧,但在重赏和李孟的威逼之下,那点畏惧很快便被贪婪和凶残所取代!他们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手中的凶器,便要扑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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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阵!死战!!” 田光见状,知道今日已无幸理!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寒光闪闪的绣春刀,对着身后的锦衣卫缇骑们,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五十余名锦衣卫,虽然人数远逊于对方,但他们毕竟是天子亲军,是大明最为精锐的特务力量!他们没有丝毫慌乱,迅速背靠背,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将手中的绣春刀护在身前,准备迎接这数百名盐枭的冲击!
激战,瞬间爆发!
锦衣卫缇骑,虽然寡不敌众,但他们个个训练有素,武艺精湛,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绣春刀,也远非那些盐丁的破烂兵器可比!只见田光一马当先,手中那柄锋利的绣春刀,如同毒蛇的獠牙,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光!他身法迅捷,刀法狠辣,转眼之间,便已将三名冲到近前的盐丁砍翻在地!他身后的锦衣卫们,也同样是奋不顾身,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然而,盐丁们毕竟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李孟更是狡猾异常,他看出田光武艺高强,不敢与其正面硬撼,便指挥着手下的盐丁,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冲击锦衣卫的阵型,同时又让弓箭手和鸟铳手在远处放冷箭、打黑枪,不断消耗着锦衣卫的体力和精力。他自己则手持开山刀,如同游鱼般在战场边缘游走,时不时地对落单或受伤的锦衣卫,进行致命的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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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锦衣卫缇骑虽然个个奋勇,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人数已折损过半!剩下的二十余人,也都个个带伤,体力渐渐不支,阵型也开始出现松动!
田光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弟兄,心中充满了悲愤和不甘!他知道,今日……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于此了!但他绝不能让这些国贼的阴谋得逞!绝不能让陛下和朝廷,对山东的糜烂局势一无所知!
他猛地抓住身边一名尚算年轻、身手也最为矫健的校尉小张,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推向包围圈的一处薄弱环节,厉声喝道:“小张!你武功好!腿快!趁乱给老子……杀出去!!”
“百户大人!” 小张眼中含泪。
“别他娘的废话!” 田光一刀逼退一名扑上来的盐丁,怒吼道,“立刻!马上!去登州!找到高文彩高千户!告诉他!王公壁与登莱巡检张严、登莱巡抚陈锦,皆与私盐逆贼勾结!证据……证据就在巡抚衙门的密室之中!务必……务必将此情报,火速送达京师!送达陛下面前!快滚!!”
那校尉小张含泪重重一点头,知道这是百户大人用生命为他换来的唯一机会!他猛地发出一声怒吼,手中绣春刀如同闪电般劈出,竟真的在盐丁的包围圈中,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在田光和其他几名锦衣卫拼死的掩护之下,他浑身浴血,踉跄着,终于……冲出了巡抚衙门!带着那份关系到无数人生死和帝国命运的绝密情报,消失在了莱州城的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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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别让他跑了!!” 李孟见状大惊,连忙指挥手下盐丁追赶,却已然不及。
而失去了最后突围希望的田光,以及他身边仅存的十余名锦衣卫缇骑,则彻底陷入了绝境!
“哈哈哈!田光!你这番子狗!倒是忠心耿耿啊!” 李孟看着被重重围困、已是强弩之末的田光,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可惜啊……你效忠的是一个快要完蛋的昏君!一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你为主尽忠,又有何用?!咱家……也是为了弟兄们能有口饱饭吃!能过上好日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开山刀,指向田光:“受死吧!”
“呸!” 田光啐出一口血沫,脸上却露出了无畏的笑容,“一群国贼!乱党!也配与我锦衣卫缇骑谈什么‘道’?!我田光今日虽死,亦是大明忠魂!陛下……必会为我等报仇雪恨!将尔等这些蠹虫,尽数诛灭!!”
说罢,他高举着手中那柄早已卷刃的绣春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朝着李孟,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为悲壮的……冲锋!
“杀——!!”
……
夕阳西下,莱州城登莱巡抚衙门之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锦衣卫百户田光,及其麾下五十余名缇骑校尉,在与数百名盐枭死士的殊死搏杀之后,因寡不敌众,最终……全部壮烈殉国。
而盐枭头目李孟,虽然取得了这场“胜利”,但看着满地的尸体,以及那名成功突围逃走的锦衣卫校尉,他的脸上,却并无半分喜悦,反而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锦衣卫缇骑全军覆没于此,朝廷震怒之下,等待他们的,必将是雷霆万钧的报复!
“快!快!” 李孟强作镇定,对着那些同样惊魂未定的手下,声嘶力竭地喊道,“立刻处理善后!将这些番子狗的尸体,全部给我秘密掩埋!不许留下任何痕迹!”
“还有!”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立刻派人!返回胶州!召集巡检大人麾下所有能战之兵!告诉他,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寄托于那位远在济南的、同样与他们蛇鼠一窝的山东巡抚王公壁,能够凭借其在朝中的势力,将此事……压下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张由京师撒下的、针对整个山东官场腐败势力的天罗地网,早已悄然张开!而他今日这番自以为“干净利落”的杀人灭口,不过是加速了他们这些地方盐枭和腐败官吏的末日降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