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薇薇院中的烛火却亮如白昼。
她没有睡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等待着消息。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叩”声,是约定的暗号。
翠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个细小的纸卷。
“小姐,‘信鸽’的回信。”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掩的急促。
沈薇薇接过纸卷,展开。
墨九霄的字迹,依旧是熟悉的暗语,简洁明了。
“骨婆确曾入府,易容,行踪诡秘,不易追踪。”
“白氏女日日变卖资财,数额巨大,经由城南‘通源’、‘四海’两家钱庄暗中流转。”
“去向……指向关外黑市。”
关外黑市?
沈薇薇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不是寻常商贾往来的地方。
那是走私、销赃、甚至……买卖军械、豢养私兵的灰色地带。
白灵儿将侯府的巨额资产,换成黄金银票,通过隐秘的钱庄,流向关外黑市?
她们想干什么?
仅仅是卷款私逃,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走这种见不得光的渠道吗?
还是……她们在资助什么人?或者购买什么东西?
联想到白氏南疆细作的身份,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前朝余孽?南疆势力?
骨婆的出现,绝非偶然。
“小姐,”翠儿见她脸色凝重,忍不住开口,“那稳婆的事……”
沈薇薇回过神,看向她。
“打听得如何?”
翠儿蹙眉:“二十年前京郊那位刘姓稳婆,确实有些名气,但据说后来全家都搬走了,有人说去了南方投亲,也有人说……半路上得了急病,一家人都没了。”
“没了?”沈薇薇手指一顿。
这话说得含糊,也太过巧合。
“李姓的稳婆,倒是找到几位年纪相仿、手艺不错的,但都查不出和侯府有什么牵连,也从未听说过突然销声匿迹。”翠儿补充道。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或者说,被人为地抹去了痕迹。
那个可能存在的“暴病身亡”的刘稳婆,疑点重重。
“继续查。”沈薇薇沉声道,“尤其是那个刘稳婆,查清她一家是何时离开京郊,往哪个方向去的,沿途可有驿站记录?‘暴病身亡’的说法,是从何处传出?”
“是,小姐。”翠儿应下,“只是这年代久远,恐怕……”
“再难也要查。”沈薇薇语气不容置疑,“活要见人,死……要见当时的记录。”
她需要证据,哪怕是旁证。
“侯府那边呢?可还有其他动静?”沈薇薇问。
翠儿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侯府如今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低声道,“听说昨日又有好几家铺子的掌柜上门讨要货款,侯爷称病不见,把人都挡在了门外。”
“白夫人也病倒了,连着请了几位太医,都说心力交瘁,需要静养。”
“白小姐……倒是还出门,去了几家平日交好的夫人府上,像是想借钱周转,但似乎都碰了壁,每次回来,脸色都阴沉得厉害。”
沈薇薇冷笑。
树倒猢狲散。
宁远侯府如今声名狼藉,谁还敢轻易沾染?
那些平日里趋炎附势的所谓“手帕交”,此刻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白灵儿想靠着往日情分筹钱?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翠儿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奴婢总觉得,白小姐那样子,不完全像是在筹钱。”
“哦?”沈薇薇挑眉。
“她每次去别人府上,待的时间都不长,而且……似乎更在意打听一些……外面的消息?”翠儿努力回忆,“特别是关于……关外和南边的一些传闻。”
打听关外和南边的消息?
沈薇薇的心猛地一沉。
这与那笔流向关外黑市的巨款,隐隐对应上了。
白灵儿不只是在转移资产,她还在关注着资金流向地的动向!
她们的目的,绝非逃跑那么简单!
“让人继续盯着她。”沈薇薇吩咐,“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打听了什么话,事无巨细,都要报上来。”
“是。”
沈薇薇起身,在屋内缓缓踱步。
骨婆入府,白灵儿变卖资产,巨款流向关外黑市,打探关外消息……
线索,像一条条无形的丝线,逐渐汇聚,指向一个黑暗的漩涡。
白氏母女和骨婆,到底在谋划什么?
她们在侯府潜伏二十年,所图必定极大。
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恐怕不止。
南疆细作……关外黑市……
这背后,是否牵扯着更大的阴谋?甚至……动摇国本的图谋?
沈薇薇感到一阵寒意。
她必须加快动作了。
不能等她们的计划成型。
“翠儿,”她停下脚步,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再给‘信鸽’传信。”
她回到桌前,重新铺开纸。
这一次,笔尖落下,带着决然。
“查‘通源’、‘四海’钱庄,摸清其与关外黑市交易细则。”
“追踪那笔资金具体流向,购买了何物?资助了何人?”
“刘姓稳婆南迁路线及‘暴毙’详情,深挖。”
“骨婆行踪,尽力锁定。”
写完,她将纸条递给翠儿。
“此事,万分紧要,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
“奴婢明白!”翠儿接过纸条,神色肃然,转身隐入夜色。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沈薇薇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的面颊。
京城的夜晚,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宁远侯府的危机,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翠儿去而复返,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小姐!”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盯着侯府后门的人,方才……方才看到……”
“看到什么?”沈薇薇心头一紧。
“子时刚过,又有人影从后门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翠儿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那人……抬着一个长条形的箱子,用黑布蒙着,看起来……很沉!”
长条形的箱子?
很沉?
沈薇薇的呼吸骤然一窒。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此诡秘的行动……
那箱子里装的,会是什么?
金银珠宝?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尸体?兵器?
联想到骨婆的巫蛊之术,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闪过。
南疆巫术中,不乏需要特殊“材料”的邪法……
夜风似乎更冷了。
沈薇薇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白氏母女和骨婆,她们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邪门。
这盘棋,已经不仅仅是宅斗和商战。
它染上了更深的血色和阴谋。
她必须更快一步,在她们彻底掀开底牌之前,找到她们的死穴!
烛火摇曳,映照着沈薇薇冰冷锐利的眼神。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