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御花园时,孔雀的尾羽在夕阳下展开如金箔,商若棠靠在陆瑾康肩头,听着他讲述方才“假刺客”的闹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腰间的蝴蝶玉带。远处传来折扇开合的轻响,她抬头,见宋明珏正穿过牡丹花丛,银丝发带被晚风扬起,露出眼底复杂的神色。
“五皇子好兴致。”宋明珏的折扇敲了敲石桌,目光扫过陆瑾康环在商若棠腰间的手,“借刺杀之名私会美人,倒是别出心裁。”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却在望向商若棠时,尾音微微发颤。
宋明珏立在樱花树下时,银丝发带被春风扬起,露出额间淡青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替商若棠挡灾时留下的。他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眼尾梢上挑,瞳仁呈琥珀色,眼底常蒙着一层薄雾般的疏离,唯有在望向商若棠时,才会泛起细碎的光,如冬雪初融时的溪水。眼下常年凝着青黑,似水墨在宣纸上洇开,为他添了份病弱的美感。鼻梁高挺如削,唇色偏淡,抿起时却透着文人的刚毅,左颊酒窝极浅,笑时若隐若现,比陆瑾康的梨涡更多了份清寂。
身形修长清瘦,肩宽不过一掌,脊背微弯,带着文人伏案的痕迹,却在挥扇时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那是常年练习暗卫刀法的结果。腰肢劲瘦,玉带束腰更显单薄,双腿修长笔直,着月白长裤时,裤脚常沾着墨渍或花瓣,透着不羁的雅韵。整体如青竹般秀逸,虽不似陆瑾康健硕,却自有一番“朗朗如明月入怀”的风致。
常穿一袭月白锦袍,袖口与领口绣着缠枝海棠纹样,衣料用的是江南贡缎,轻若烟霞,却在领口内侧缝着暗纹蝴蝶——那是商若棠随手画的图案,被他命人绣成纹样贴身藏着。外搭墨色纱衣,纱衣上用银线绣着流云纹,走动时如烟雾缭绕,腰间系着深蓝色丝绦,坠着个夜光兰香囊,针脚歪扭却被他日日佩戴,香囊边缘已磨得发毛,露出里面的干花。
足蹬青面皂靴,靴面上用金线绣着书卷纹样,鞋头微微上翘,露出一截白色中袜,袜尖绣着极小的蝴蝶。右手常年握着一把湘妃竹折扇,扇面上画着未完成的《蝴蝶图》,扇骨为精铁所制,内侧刻着“棠”字,展开时可作兵器使用,扇坠是枚碎玉,与阿砚的平安扣出自同一块料子。
平日总是半倚在廊柱或石桌上,折扇轻摇,眼底含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世家公子的矜贵与疏离。唯有在商若棠走近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扇骨,耳尖泛起极淡的红,眼底的薄雾化作春水,却在她回望时,迅速垂下眼睑,用折扇遮住半张脸。
行走时步态优雅,袍角轻扬,如行云流水,经过花丛时偶尔驻足,指尖拂过花瓣,神情温柔得像是在触碰心上人发丝。挥扇时手腕翻转灵动,扇面开合间发出清脆声响,若遇急事,步法却快如闪电,暗卫的矫捷与书生的雅正奇妙地融合在他身上。
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墨色浓淡间藏着说不尽的心事。雅正里透着孤绝,温柔里藏着锋芒,明明生就一副谪仙般的容貌,却偏要在眉间点上一抹愁云,让人见之难忘。他是丞相府的贵公子,是女主的蓝颜知己,亦是藏在阴影里的守护者,举手投足间既有“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的倜傥,又有“忍把浮名,换浅斟低唱”的颓唐,恰似春日里最后一片樱花,美到极致,却带着即将凋零的苍凉。
指尖常年沾着墨渍,右手中指内侧有磨出的茧,握笔时却异常优雅。笑时习惯用折扇遮口,露出的眼角弯如新月,却不达眼底。发质极好,银丝发带束起时,发尾会自然卷起,如墨玉雕琢的流苏。
身上总有若有似无的药香,那是为掩盖暗卫身份常年佩戴的沉水香,却在商若棠面前换成她喜欢的海棠香。
这般人物,恰似从诗经里走出的君子,亦是武侠话本里的隐世高手,眉目间藏着千般故事,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偏又将所有深情都藏在折扇开合间,如同一首未写完的诗,让人心醉,亦让人心碎。
陆瑾康挑眉,梨涡里漾着狡黠:“丞相之子不也来了?莫不是想同我比一比,谁的贺礼更得小蝴蝶欢心?”他刻意加重“小蝴蝶”的称呼,指尖划过商若棠耳后那颗痣,惹得她耳尖发烫。
阿砚的身影忽然从树影中闪出,黑色劲装染着未干的血迹——方才替陆瑾康处理“刺客”时留下的。他垂手立在商若棠身后,眼尾刀疤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目光却死死盯着陆瑾康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小姐该回府了。”他的声音带着暗卫特有的严谨,却在说出“小姐”时,比平日多了丝急切。商若棠转身,看见他护腕内侧露出的“棠”字,想起昨夜他替自己试穿翟衣时,指尖在肩带处停留的温度。
“急什么?”陆瑾康轻笑,将商若棠往怀里带了带,“难得四人齐聚,不若赏完这孔雀开屏再走。”他的明黄衣袍与商若棠的茜色翟衣相互映衬,宛如一对璧人,却在阿砚眼中,刺得生疼。
宋明珏忽然展开《百蝶图》,金线上的蝴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商姑娘可看出这画的妙处?”他的指尖划过画中被夜光兰环绕的蝴蝶,“每只蝶的翅膀,都按着你养过的标本所绘。”
商若棠一怔,想起那年春日,宋明珏陪她在花园捕蝶,他的折扇总是轻轻替她挡住扑面而来的柳絮。“你竟还记得...”话未说完,陆瑾康已伸手合上卷轴:“比起画里的死物,本皇子更喜欢会飞的蝴蝶。”他的语气轻佻,却在望向商若棠时,眼底翻涌着独占欲的暗潮。
阿砚忽然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个琉璃盒:“小姐,这是江南的夜光蝶标本。”盒中蝴蝶翅膀泛着幽蓝光泽,正是她日前同他提过的品种。商若棠接过时,触到盒底刻着的“棠”字,与阿砚护腕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陆瑾康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梨涡里的笑意凝成冰:“暗卫当差,竟还有闲心采蝶?”他的手按上腰间剑柄,却在商若棠回望时,迅速换上温柔神色,“小蝴蝶若是喜欢,明日便让内务府寻来百只,养在西阁如何?”
宋明珏的折扇重重敲在石桌上,惊飞了檐下栖鸟:“五皇子果然财大气粗。”他的目光从阿砚的琉璃盒移到陆瑾康的翡翠蝶,“只是有些心意,用钱买不来。”
暮色中的御花园忽然静得可怕,唯有孔雀的低鸣打破僵局。商若棠望着眼前三个男人——陆瑾康的霸道,宋明珏的隐忍,阿砚的沉默,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她起身时,茜色裙摆扫过石桌,琉璃盒与翡翠匣同时发出轻响。
“够了。”她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冷意,“你们就这般喜欢比来比去?”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陆瑾康身上,“我不是物件,更不想成为你们较量的筹码。”
陆瑾康慌忙起身,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避开。宋明珏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那年她为救蝴蝶与他争执的模样,喉间泛起苦涩。阿砚低头盯着地面,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不敢抬头看她。
“我先回府了。”商若棠转身时,东珠步摇上的水晶流苏轻晃,“你们...各自安好吧。”
夜风卷起她的茜色纱罗,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三个男人望着她的背影,各怀心思——陆瑾康攥紧腰间玉带,宋明珏的折扇裂痕更深了些,阿砚的碎玉吊坠在胸口轻晃,撞出无声的疼。
孔雀突然发出哀鸣,尾羽纷纷扬扬落下。暮色中,御花园的景致渐渐模糊,唯有三人心中的执念,如同夜光兰在暗处疯长,终将在某个风雨夜,织成困住蝴蝶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