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骤临的深夜,商若棠站在廊下为阿砚晾晒药草,青石板上倒映着她单薄的影子。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龙涎香。她刚要转身,便被一股力道猛地拽进明黄衣袍里,后背抵在冰凉的廊柱上,指尖的药草撒了满地。
\"小蝴蝶,你为何总对别人笑?\"陆瑾康的声音混着雨水砸下来,滚烫的掌心扣住她的腰,指腹碾过她腰间的蝴蝶玉佩——那是他去年生辰送的礼。商若棠仰头,撞进他猩红的眼底,那里翻涌着暴雨般的狂躁,\"你看宋明珏时眼波流转,看阿砚时又那么温柔...可你看我时,总是躲躲闪闪。\"
\"五皇子请放手!\"商若棠推着他的肩膀,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柱上。陆瑾康的鼻尖蹭过她颤抖的睫毛,呼吸灼热:\"我偏不。你今日在金銮殿说要理清心意,却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他忽然低头,用鼻尖轻蹭她的唇,\"是我不够好么?是我给的天下不够大么?\"
商若棠浑身僵硬,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酒气。远处传来阿砚的脚步声,却在看见廊下景象时骤然顿住。少年侍卫的玄衣被雨水浸透,手中的药碗\"当啷\"落地,碎瓷片割破他掌心,鲜血混着雨水蜿蜒而下。
\"放开小姐!\"阿砚的嘶吼声惊起檐下栖鸟。宋明珏几乎同时出现,月白长衫半敞,显然是从书斋匆匆赶来。他看见陆瑾康扣在商若棠腰上的手,瞳孔骤缩,折扇\"啪\"地展开挡在两人之间:\"五皇子此举,与市井登徒子何异?\"
\"登徒子?\"陆瑾康冷笑,忽然攥住商若棠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她看见他喉结滚动,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蝴蝶,看着我。\"然后,他的唇重重压下来,带着近乎惩罚的力道,齿间还残留着葡萄酒的涩味。
商若棠瞪大双眼,指尖攥紧他的衣袖。远处传来宋明珏折扇断裂的声响,阿砚扑过来的身影被一道剑光阻拦——陆瑾康的暗卫不知何时现身。她想咬他,却在对上他眼底的破碎时,心中一痛,挣扎的动作渐渐变缓。
这个吻漫长而激烈,直到商若棠几乎喘不过气,陆瑾康才松开她。她踉跄着后退,撞进阿砚染血的怀里。少年侍卫浑身发抖,却仍用完好的手臂圈住她,警惕地盯着陆瑾康,像只护崽的小兽。
\"现在你清楚了么?\"陆瑾康抹去嘴角血迹,明黄衣袍皱得不成样子,\"清楚我有多想要你。\"他望向宋明珏,后者正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药草,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冷意。
商若棠靠在阿砚怀里,望着陆瑾康胸前歪斜的玉带,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在御花园的模样——那时他还是个会帮她捡蝴蝶的少年。此刻的他,却像被嫉妒啃噬的困兽,让她既害怕又心疼。
\"五皇子,\"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你若再用这种方式对待我,只会让我离你更远。\"
陆瑾康的脸色瞬间惨白。宋明珏忽然上前,将披风披在商若棠肩上,挡住她被雨水浸透的单薄衣衫:\"阿棠,先回房换衣服。\"他转身看向陆瑾康,\"五皇子若真在乎她,就该学会尊重。\"
阿砚扶着商若棠转身,她忽然听见陆瑾康在身后低语:\"小蝴蝶,我认输了...可我学不会放手。\"那声音里的脆弱,让她险些落泪。
回到房间,阿砚替她换上干爽的衣裳,指尖不小心碰到她颈间的吻痕,猛地缩回手。商若棠抓住他的手腕,看见他掌心的血:\"疼吗?\"
\"属下不疼。\"阿砚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心疼小姐...被那样对待。\"
商若棠轻轻叹气,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也疼。\"她看见阿砚瞳孔骤缩,听见自己说,\"为他疼,也为你,为明珏。\"
窗外 thunder轰然作响,照亮阿砚泛红的眼眶。商若棠知道,有些东西在这场暴雨中彻底改变了。陆瑾康的失控,宋明珏的隐忍,阿砚的挣扎,还有她自己混乱的心,都像这暴雨般,再难平息。
而在庭院深处,宋明珏握着那支断裂的折扇,望着漫天雨幕,轻声念出扇面上未写完的诗:\"海棠经雨胭脂透,怎敌君心乱我眸。\"他不知道,这场情雨,何时才能停歇。
暴雨停歇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商若棠站在铜镜前,指尖抚过颈间淡红的吻痕,忽然抓起胭脂水粉细细涂抹,直到那抹痕迹被掩盖得无影无踪。阿砚守在门外,听见屋内瓶瓶罐罐轻响,掌心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小姐,该用早膳了。\"他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带着刻意的平稳。商若棠应了一声,打开门时,看见少年侍卫已换上干净的玄衣,左肩上缠着新换的绷带,却仍固执地将佩剑别在腰间。
\"你的伤...\"她开口,却被阿砚打断:\"属下护送小姐去前院。\"他侧过身,让出通路,目光却不敢与她相接。商若棠轻叹,知道他还在为昨夜的事介怀,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前院的石桌上,宋明珏正在研磨,宣纸铺展,上面是半首未写完的《雨霖铃》。他抬头看见商若棠,目光在她颈间停留一瞬,随即移开,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温润:\"昨夜吓着你了?\"
商若棠摇头,在他对面坐下。阿砚立在她身后,手按剑柄,如临大敌。庭院里的海棠经过暴雨冲刷,花瓣落了满地,唯有枝头一朵新开的花,娇艳欲滴。
\"五皇子在偏厅候着。\"宋明珏忽然说,笔尖在\"执手相看泪眼\"处晕开墨团,\"从子时等到现在。\"
商若棠捏紧帕子,指尖的胭脂蹭在帕角,洇出淡红的痕。她想起昨夜陆瑾康离去时的眼神,那抹脆弱让她心悸。正犹豫间,偏厅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陆瑾康的怒吼:\"本皇子要见她!\"
阿砚立刻挡在商若棠身前,宋明珏则放下毛笔,起身整理衣袖:\"我去看看。\"商若棠也站起身,裙摆扫过满地落花:\"不,我去。\"
偏厅内,陆瑾康正对着满地碎片出神。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却在看见她颈间的胭脂时,眼底一暗。
\"小蝴蝶...\"他开口,声音沙哑,\"昨日我...\"
\"五皇子不必多言。\"商若棠打断他,挺直脊背,\"若您是来道歉的,我接受;但若您仍想强迫我...\"
\"我不会了。\"陆瑾康忽然上前,却在离她三步之遥处停下,\"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封密信...是我烧的。\"
商若棠一怔,想起昨夜在雨中看见的火光。陆瑾康苦笑,伸手想摸她的脸,却在半空蜷起指尖:\"我知道你在乎清白,所以哪怕知道可能失去你,也不愿让你被谣言所困。\"
窗外,宋明珏和阿砚透过窗纸的缝隙看着屋内。阿砚握剑的手紧了紧,宋明珏则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为什么?\"商若棠轻声问,\"你明明可以用那封信留住我。\"
\"因为我不想你看我的眼神里,只有恐惧和厌恶。\"陆瑾康低头,明黄靴尖碾过碎片,\"小蝴蝶,我给你时间,哪怕你最后选择的不是我...\"他忽然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光亮,\"但我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商若棠看着他,想起初见时那个会为她摘花的少年,心中的坚冰渐渐融化。她取出袖中的帕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雨水:\"以后,别再用这种方式表达心意了,好吗?\"
陆瑾康愣住,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好。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会学。\"
庭院里,宋明珏转身离开,阿砚却仍站在原地,直到商若棠走出偏厅,他才默默跟上。晨光中,三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商若棠忽然明白,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有些心意需要耐心等待。
而在丞相府外,江维林坐在马车里,望着府门冷笑。她手中攥着半支金步摇,那是昨夜刺客留下的信物。\"商若棠,\"她轻声说,\"你以为躲过一劫就没事了?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马车缓缓驶远,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商若棠站在庭院中,望着漫天朝霞,忽然想起陆瑾康的话:\"我给你时间。\"她握紧手中的帕子,知道自己终究要做出选择,但不是现在。
此刻,她只愿珍惜这难得的宁静,看海棠花开,听晨鸟轻啼,让那些复杂的情感,在时光中慢慢沉淀。因为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这三个男人,都已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