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并未结束。在象征性地“承受”了法器之后,下一步便是直面邪祟。在主家人的引领下,陈小鱼强忍着背后的剧痛,迈着沉重(且因为疼痛而更加缓慢威严)的步伐,走向后院那间据说被“儿子”闹得天翻地覆的卧房。张德润紧随其后,手持一串乌木念珠,另一只手藏在袖中,捏着几张黄符,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混合着草药味扑面而来,让陈小鱼差点打了个喷嚏。而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维持不住脸上那副“关公”的威严表情。
这哪里是病人的卧房?分明就是一个仓促布置起来的……诡异婚房!
墙上贴着歪歪扭扭的大红“囍”字剪纸,窗户上挂着红绸,桌子上点着两根快要燃尽的红烛,烛泪堆积如凝固的血滴。最瘆人的是,房间正中的那张床上,赫然挂着一顶红色的帐幔,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而床上,那个据说是病重垂危的“儿子”,此刻正半躺半坐着。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明显是女性款式的大红袄裙,脸上被涂抹得红一块白一块,像是劣质的戏台妆容。他眼神迷离,嘴角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面小小的铜镜,正左右顾盼,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新娘”妆容。
“嘻嘻……嘻嘻嘻……” 他发出一连串尖细的、属于年轻女子的笑声,与他那张虽然病弱却明显是男性的脸庞形成了极其恐怖的反差。“快了……快了……山神爷爷的红轿子就快来了……我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兰花指捻起一缕自己的头发,放在唇边轻吻,动作娇媚,眼神迷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饶是陈小鱼已经经历过一次“撞客”事件,看到眼前这幅景象,还是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这比上次那个“韩大爷”还要邪门一百倍!上次好歹是个凶神恶煞的,目标明确就是要命,这次这个……雌雄莫辨,疯疯癫癫,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大胆妖孽!” 陈小鱼定了定神,想起张德润教的,以及上次“关二爷”附体时的威严,强行鼓起勇气,往前一步,沉声喝道(声音因为紧张和背痛有点发颤)。“吾乃汉寿亭侯关云长!尔是何方精怪,竟敢在此作祟,祸害生灵!还不速速现出原形,从实招来!”
他这一声吼,似乎惊动了床上那个“新娘子”。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被脂粉糊住的眼睛看向陈小鱼,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带着一种……好奇和被打扰的不悦?
“嗯?” 那尖细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慵懒和娇嗔,“哪里来的红脸膛的粗鲁家伙?好生无礼!没看到……奴家正在梳妆,等着我的山神郎君吗?”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也是来喝喜酒的?不过……奴家的婚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哟。你这莽汉,惊扰了奴家的好时辰,该当何罪呀?”
说着,“他”竟然朝着陈小鱼抛了个媚眼,动作扭捏,配合着那张男性的脸,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陈小鱼被“他”这番话和动作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同时也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这邪祟……竟然完全不怕他这“关公”扮相?难道它看出来自己是冒牌货了?还是说……它压根就没把关二爷放在眼里?
站在陈小鱼身后的张德润,脸色愈发凝重。他低声快速地念诵着某种咒语,手中的乌木念珠转动得更快了。他能感觉到,这屋子里的阴邪之气,比他预想的还要浓重和诡异。这绝非一般的山精野怪,更像是一种……与地方信仰扭曲结合产生的、更为难缠的东西。
“妖孽休得猖狂!” 陈小鱼硬着头皮,再次厉喝,同时暗暗回忆着张德润教的几个简单的驱邪手印,笨拙地比划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尔等邪魅作祟!速速离开此人身体,否则休怪本圣君……”
他的话还没说完,床上那“新娘子”的脸色猛地一变,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而又怨毒的表情。
“本圣君?” “他”尖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就凭你?一个连神光都未凝聚的空壳子?也敢在本‘山神夫人’面前自称圣君?”
“他”猛地从床上坐直身体,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小鱼,瞳孔深处似乎有红光闪烁。
“滚开!别耽误了我的吉时!否则……就把你这红脸膛的家伙,抓来给我的山神郎君……当垫脚石!”
话音未落,一股阴风凭空在屋内卷起,吹得红烛乱颤,纸钱翻飞!
陈小鱼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有无形的重物压在胸口,让他呼吸困难!
糟了!这玩意儿……真的看穿他了!而且……它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