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空间确实不大,两个成年人并排躺下后,几乎是肩并着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篝火烟火气、林间湿气以及……两人身上淡淡汗水和草药(陈小鱼)\/清爽皂角(林清玄)味道的奇特气息。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触和误会,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将自己裹在睡袋里,像两条蚕宝宝一样,只露出一个脑袋。各自最趁手的法器——陈小鱼的短剑【紫电】和林清玄的桃木剑,都放在了枕边,触手可及的位置,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突发状况。
帐篷外,篝火依旧在噼啪燃烧,将帐篷内壁映照得忽明忽暗。远处的黑暗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怪异声响,似乎也从未停止过。
或许是为了缓解这有些暧昧和紧张的气氛,又或许是白天的经历让她也需要倾诉来放松紧绷的神经,林清玄,这个平日里看起来飒爽干练、甚至有些“高冷”的女道长,竟然……打开了话匣子。
“喂,陈小鱼,” 她侧过头,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旁边只露出半张脸的陈小鱼,小声说道,“睡着了没?”
“……还没。” 陈小鱼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哎,跟你说啊,” 林清玄似乎找到了倾诉对象,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其实我从小就跟着我师父学道了。我师父可凶了!比你师父看起来严厉多了!我小时候调皮,没少挨他揍!”
陈小鱼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道长,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他应和道:“是吗?我师父……其实也挺严厉的,就是……不太会表达。”
“哼,那算什么严厉!” 林清玄撇撇嘴,“我师父是真打!用戒尺!打得我屁股开花!他还逼我背那些又长又拗口的经文,背不出来就不给饭吃!还有啊,画符箓,稍微画错一笔,就得重画一百遍!简直是魔鬼训练!”
她像是倒豆子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小时候学道的“悲惨”经历,语气虽然带着抱怨,但眉梢眼角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自豪?
“不过呢,严师出高徒嘛!” 她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得意起来,“别看本道爷年轻,我可是我们那一脉最有天赋的弟子!我第一次独立抓鬼的时候,才……嗯,十五岁!”
“十五岁?!” 陈小鱼有些惊讶。
“对啊!” 林清玄扬了扬下巴,“那次是邻村一个老太太,去世后怨气不散,老是半夜回家吓唬她儿媳妇。我师父本来想自己去的,结果那天他闹肚子起不来床,就让我去了!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陈小鱼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我一个人,就带了一把桃木剑,几张符,就把那老太太给……超度了!” 林清玄说得眉飞色舞,“虽然过程有点……嗯,小波折,差点被她掐死,不过最后还是成功了!从那以后,我师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接下来,林清玄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的水龙头,彻底释放了她的表达欲。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这些年“降妖除魔”的经历——什么斗僵尸啦(虽然她说更像是某种中了尸毒的行尸),什么收狐妖啦(其实是只成了精、喜欢偷鸡吃的黄鼠狼),什么破鬼打墙啦,什么安抚水鬼啦……
她讲得绘声绘色,时而惊险刺激,时而又啼笑皆非。有些经历听起来确实凶险万分,让她也受了不少伤;有些则更像是……处理一些因为特殊原因滞留人间的、可怜的灵体,充满了人情味和无奈。
陈小鱼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应和几句,或者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他发现,林清玄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大大咧咧,甚至有点不着调,但实际上经验非常丰富,而且对于“那个世界”的了解,远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乩童”要深刻得多。
她口中的道法、符箓、阵法、各种鬼怪的习性弱点……都为陈小鱼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对这个自己刚刚踏足的、充满未知和危险的领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原来,真正的“降妖除魔”,并不仅仅是像他之前那样,靠着关二爷附体或者一腔热血猛打猛撞,更多的时候,需要的是智慧、经验、技巧,以及……对生命的敬畏和慈悲之心。
林清玄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有人倾听的感觉,平日里大概很少有人能和她聊这些“专业”话题。她越说越兴奋,简直像个话痨,将自己这些年的“光辉事迹”和“糗事”都抖落了出来。
陈小鱼则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提问。帐篷里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在林清玄这滔滔不绝的讲述中,渐渐变得轻松而融洽起来。
帐篷外,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点点暗红的余烬。四周的黑暗更加浓重,那些怪异的声响也似乎更加清晰了。
但帐篷内,这两个因为特殊原因而“同居”的年轻人,却仿佛暂时忘记了身处的险境,沉浸在这难得的、有些奇特的“篝火夜话”之中……
当然,两人放在枕边的法器,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们的手边。警惕,从未真正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