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在看到徐言的这一瞬间奔涌而出。她就像是一个被心上人抛弃的痴情人,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悲伤不已,泣不成声。
而徐言始终冷漠地看着她,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他一步步往前走,王姝一步步往后退,他什么都没说,她却怕极了,生怕他一开口就会让自己坠入地狱。
徐言行至洞开的屋外,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与缓步而至的昭阳撞了个满怀。
昭阳有过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徐言。
徐言定眼看着她,面容憔悴,眼底乌青骤现,与方才的冷漠不同,看向昭阳时,他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惊喜之色。
他开口,声音干涸疲惫。
“最近好吗?”
昭阳向前走一步,看着他下巴边来不及清理的隐隐胡茬,心情有些闷闷的。
“……好,你都听到了?”
徐言眉心微动,嘴角噙着愉悦的笑意,目光久久地流连在她脸上。
昭阳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染了一抹红晕,淡如樱花,灿如云霞,更衬得人娇嫩清雅,徐言愈发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旁的王姝见他们二人似乎已经将自己遗忘,心里一急,很是煞风景的喊了声。
“许公子。”
声音期期艾艾,婉转动人,却让徐言几乎立刻就沉了脸,他再次转过头时,眼中再无愉悦,声音也寒凉如冰。
”她说得没错,我有意中人了。”
虽然已经从昭阳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可亲耳听到徐言说出来,还是让她心中蓦然一痛,她啜泣着问。
“你们当真相爱,她当真,愿意跟你相守一生?”
徐言顿了一下,并未去看昭阳,思忖了片刻后不紧不慢道。
“我只想她开心,自由,至于其他的,我没想那么多。”
王姝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她悲戚着道。
“原来是真的,你真的爱那人至深!”
说完她还是觉得不甘心,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问道。
“只是她就真的有你妹妹说的那么爱你吗?”
徐言这才转过身看了昭阳一眼,冲她温柔一笑,柔声道。
“她说的,便是真的,她说什么我都听。”
王姝越来越觉得他们兄妹看上去怪怪的,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他们之间传递的温情,都不似普通的兄妹。他也有兄长,虽也处处维护她,可绝不是他们这样,难道是因为他断了根,所以对亲情格外看中?可她们看彼此的眼神,分明盛着爱意。
猛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乍现,她瞪大了双眼,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穿梭。
“你们,你们…………”
“如你所想。”
这句话是昭阳说的,她说着已经站到了徐言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徐言侧头,看着昭阳一步步行至自己身旁,没有丝毫犹豫,心里不禁欢喜万分,面上虽波澜不惊,垂在腿侧的双手却早已经紧握成拳。
就像是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掀起波涛浪涌。王姝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几乎站立不稳,好一阵,她才平息下来,抬起剧烈抖动的手指着眼前的二人,眼底恨意浓烈。
“你们既相恋,又为何以兄妹相称,害我误会,害我如此狼狈!”
还未等徐言开口,她又接着道。
“莫非是憎恨自己是个太监,害怕侮辱了她,才以兄妹相称?只是这掩耳盗铃的法子又有何用?你骗得过外人,骗得过自己吗?如今又能如何?你就能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拥有她了吗?”
徐言面色一沉,眼底寒光乍现,冷笑着问她。
“你想说什么?”
王姝丝毫未察觉他身上正泛着危险的气息,从小就跋扈惯了的千金小姐,竟被一个太监玩弄,她何时受过如此屈辱,恨不能将心中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待到日后,她尝到了真男人的好,还会继续爱你吗?只怕会弃你如草芥,那便是你的报应!你戏耍我的报应!”
徐言笑了,他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转头看了昭阳一眼,昭阳并无反应,默默地转过身去走回屋内。
他猛地掐住王姝纤细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提了起来去,森然道。
“我这个人,从不想以后,只看当下。”
王姝只觉呼吸骤停,突如其来的恐惧袭遍了全身,她拼命的拉扯他的衣袖,倾尽全力却无法获得一丁点新鲜空气。倔强的小脸憋的通红,此刻早已满脸恐惧,嘴里呜呜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徐言冷笑着加大力度,王姝渐渐的没了挣扎的力气,双手自他的手臂上垂下,就当徐言准备结束时,昭阳开口道。
“放了她吧。”
徐言手一顿,依言松开,王姝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瘫软在地上无法动弹,张大嘴巴用力呼吸着,过了许久才缓和了一些。艰难的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怨愤地瞪着徐言。
昭阳走到她面前,阻挡了她的视线。
“走吧,忘了今日,莫要让我们再看到你。”
王姝转而愤恨地看着昭阳,死死盯着她。
不甘,怨恨,鄙夷,在这一刻,在她的眼神中荟聚。
昭阳只当未见,招来阿珠将她拉了出去。
青梅焦急地等在日月居外面,来回踱步,正回头就看到王姝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啊!小姐,你怎么了?”
王姝脸色苍白,脖子上一大片刺目的淤青,靠在门上摇摇欲坠。
青梅连忙过去扶起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疼地问道。
“你怎么了?小姐,你怎么了?”
王姝靠在她的身上,刚一张口,还未发出声音,喉间的剧痛就让她脸色大变。
青梅怒瞪着立在一旁的阿珠,吼道。
”你们对她做什么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阿珠双手叠于腹前,只轻蔑地扫了青梅一眼,并未回答。
青梅气急,上前一步预备理论,王姝立刻拉住她忍着喉间剧痛低吼。
“走,走!”
听到这沙哑隐忍的声音,青梅愈发心疼一边喊着一边搀扶着王姝往回走。
走到百米远的槐树下,王姝回头看向日月星辰的牌匾,那几个字还是那么耀眼,就像屋里的两人,明亮光洁,才貌相当,衬得她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王姝的眼神不由变得怨念憎恨,是因为他们,那自以为是的深情,让她误会,让她白白托付真心,让她被羞辱,甚至差点丢了命。
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报仇,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你说你不介意别人说你是太监。”
“但她羞辱你,我不能忍。”
昭阳转过身,斟满一杯热茶递给徐言。
“徐言,我想做平凡人,我们不要随意杀人好吗?”
徐言有些惊讶,她竟然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以前的昭阳,从来都是站在高不可攀的位置发号施令,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用这样轻柔的语气与自己商量。徐言一时有些不能适应,他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揶揄道。
“这杯茶里没放黄连?”
昭阳听完脸上又升起红晕,将茶盏一把夺过,坐在椅子上,笑道。
“我可不想吃苦去,你把钱带够了吗?”
徐言也笑着坐到旁边的官帽椅上,轻快道。
”就怕不够你花,到时候我只能出去做工了。”
昭阳托腮看着他,仔细欣赏了一下才感叹着道。
“你这张脸去做工,怕是会惹不少祸吧。”
徐言也将脑袋凑近了些,苦着一张脸,思索了一瞬朝她道。
“是呀,怎么办呢?不如你陪着我吧。”
昭阳用手指指着自己。
“我陪着你?”
徐言眨眨眼。
“你陪着我,就不怕有祸了。”
昭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徐言也跟着笑,一笑眼底的乌青就更加明显,倦意再次席卷上来,徐言伸手按在太阳穴的地方。
昭阳停了笑声,问道。
“很累吗?”
徐言是真的累极了,也不跟她客套,直言道。
“嗯,很累。”
他只是不好意思说,为了能早点见到她,他一个月昼夜不停地跑,跑遍了武胜关与徐州才将人彻底甩脱,得以回来见她。
昭阳看着他疲态尽显,轻声道。
“去好好睡一觉吧。”
“嗯。”
徐言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往内院走,昭阳也跟着他一起往里面走,走到内院后徐言径直走进东厢房。
日月居不大,但也足够他们二人居住。徐言把主屋留给了自己,可见是把她当做了日月居的主人。
昭阳在内院站了一会也回了主屋,她之所以把南书房作为待客厅,是因为她不喜欢有外人打扰,想把内院完全作为她与徐言的空间,将政务与生活区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