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瑶光镇的集市热闹喧哗,吆喝声,唱曲声,叫喊声……声浪嘈杂。街道两旁店铺外的空地上也挨挨挤挤地摆满了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
昭阳鲜少出宫,就是出了宫为了她的安全,也会走人少的地方,还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场景。满街的红更是染亮了她的眼,她欢快地游走于集市之中,比上一次来镇上更兴奋,纯白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徐言只能看到她笑弯了的眉眼。他也跟着笑,仿佛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像一个单纯开朗的少女。
像是得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她转身朝他走来。
她身材修长,因为习惯了将自己扮作男子,走路时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莲步轻移,更没有女儿家那种低头内敛的含羞带怯,她走得自信洒脱,浑身散发的爽朗与高贵极吸引人,她却浑然不觉,只笑着开口。
“你看这个面人,像不像你。”
那个面人一身玄衣,满脸络腮胡,横眉怒目,倒真是像极了现在的他。
徐言笑着取过面人,又拉着昭阳走到那个摊位上。
摊主原本还在奋力吆喝,乍一看见徐言突然收了声,戒备地看着他。
昭阳隔着面纱笑出了声。
“你别怕,我夫君只是长得凶了些,并不是坏人。”
徐言心底猛地一震,转头看着昭阳,昭阳嫣然含笑,手指在他手心里扣了扣。
那一刻,心头一片滚烫。
徐言表情没什么变化,嘴角却翘起了明显的弧度。凝神在摊位前仔细寻找起来,寻了半晌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又把视线停留在老板手中的面泥上。
“可否买你这个面泥自己捏?”
摊主毫不犹豫地就把面泥递给了徐言。
徐言转头看看昭阳,昭阳扬起脸凑近他,眨了眨眼睛,徐言眼底笑意晕染,忍不住弯了眉眼。
摊主看着徐言笑,忍不住一个哆嗦。
这个场景,越看越觉得瘆人,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这,怎么看,也不般配呀。但看他们看对方的眼神,柔情蜜意都快从眼里溢出来,老板又觉得,或许他有过人之处吧。
等了一会徐言还没将面人捏好,摊位也因为他没有一个人光顾,摊主焦急万分,大着胆子吆喝了几声,倒是来了几个人,可徐言一直站在那里,那些人看了一下又走了。
老板试探着轻声问昭阳。
“二位能移步到一旁?”
昭阳正准备开口,只听徐言轻快道。
“好了。”
昭阳凑过去看,面人圆嘟嘟的,红红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嘴唇微微嘟起,倒是有七分像她,特别是那双手,也是圆嘟嘟的,简直跟她一模一样。昭阳有些不悦。
“你怎么把手也捏成这样了。”
“不就是照着你的手捏的吗?”
“就是不能照着我的手捏。”
徐言有些意外,将面人放到她的手心里。
“为何?”
昭阳拿起泥人细看,嘟囔道。
“我最不喜欢我这双手了。”
徐言闻言眉毛一拧,忙问道。
“为何不喜欢,我觉得很好看。”
昭阳白了他一眼。
“可不是长在你手上,我一直羡慕别的女孩子,纤纤玉手,修长白皙,你看我的,圆圆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说完把手放到他眼前,徐言一听是这个原因轻笑着握住她的手。
“与别人一样有什么好的,就像牡丹花,大家都喜欢红色,觉得高贵艳丽,殊不知白色的牡丹更显高雅,清新纯洁,还不俗气。我就觉得你的手全天下最好看,我最喜欢你的手了。”
被他这么一说,昭阳也觉得没那么在意了,越看那个泥人越觉得喜欢。
“没想到你手艺还挺好。
徐言笑着揶揄道。
“比起你是要好一些。”
摊主:……
“两位?”
徐言头也不抬,放了一锭银子拉着昭阳转身离开。
摊主一眼见到那锭银子有些大,连忙跑过去拿起来,立刻惊喜的瞪大了双眼。
“哈哈哈”
慌忙朝着二人的背影大喊。
“贵客慢走呀!”
正穿梭在人流中的二人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
一人拿着一个泥人,携手并肩而行。
徐言看了看天色,问道。
“饿了吗?去吃饭吧。”
“嗯。”
昭阳跟着他往里走,却发现是去半遮面的路上。
“你不是说最近去最好不要去?”
“莫慌,你女装的样子没有人认得出你的,至于我,也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况且我定的是厢房,不会有事的。”
“嗯。”
走至巷子里面,迎面走来一对主仆。
小姐身着红衣,一脸颓丧,后面的侍女蹙着眉,紧跟在她身后,二人只看了她们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徐言轻声道。
“正好看一下会不会被她们认出来。”
昭阳挺直了脊背,自然放松地走着。
插身而过的瞬间王姝觉得有点面熟,转头看过来,徐言和昭阳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王姝不禁停了脚步,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青梅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问道。
“小姐,怎么了?”
王姝视线不变,问道。
“青梅,你觉得那两人眼熟不?”
青梅再看了背影一眼,道。
“不眼熟呀,是谁呀?”
王姝皱眉嘟囔道。
“难道是我看错了?”
青梅想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
“你是说那两个人?那个女子的身形也许还有点像,可那个男子,完全不像,您看错了。”
王姝回过身。
“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青梅又道。
“说来也是奇事,在瑶光镇还没有我们王家打听不到的人。那两人究竟是什么背景,怎么就是查不到呢?另外,那个许公子是个太监,太监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是呀,根本就查不到,说不定是逃出来的呢?”
青梅觉得此话很有道理,郑重地点了点头。
“肯定是这样,所以查不到他的信息。”
王姝越想越觉得生气。
“我一片真心待他,他却羞辱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青梅也替王姝气。
“小姐不必如此动怒,他不是太监吗?不是逃出宫的吗?等明日,我们就去府衙告发他们。”
王姝哪里等的及明天,当下就朝府衙的方向走去,青梅慌忙拦住她。
“小姐,这都中午了,一来一回,回来都得天黑了,我们明日再去吧。”
王姝气冲冲地往前走。
“不,我等不及了。”
青梅再劝了几句,王姝仍旧不愿,只得跟着她上了才刚刚雇的马车,朝县城的方向极速行去。
……
徐言牵着昭阳径直上了二楼,掌柜的一看到他立刻迎上来。
“客官来了。”
徐言点点头,问道。
“好了吗?”
老板看了昭阳一眼,朝他会心一笑。
“都好了,您自己去吧。”
徐言又拉着昭阳往里面走。
“徐言,你跟那老板有事?”
“嗯,有点事。”
“何事?”
徐言站在门前,一只手放在门框上,侧过身来看着她。
“你进去就知道了。”
昭阳还想再问,徐言已经推开了门,等看到房间里面的东场景后,她当时就愣在了原地,惊讶的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间里面。
徐言轻轻地将她推进去,反手关上门,站在她身后,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在耳边轻声问道。
“喜欢吗?”
昭阳震惊得无以复加。
白粉相间的小小花朵堆满了整间屋子,小小一朵,五六朵一簇,入目之处,全是清新粉嫩之色。浓郁的香味盈满了整间屋子,昭阳清晰地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如惊雷,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怎么会,除了景桢,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喜欢这个花,她从未对徐言提起过,而景桢,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为何会知道?
过了好久,昭阳才缓和了一些,向前走了两步,环顾四周,那一抹抹俏丽的颜色染红了她的眼眶,轻轻抚上身前一朵粉白,她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
一开口,声音紧涩颤抖,她才知道,方才的那些悸动并未因为刻意伪装而有所平复。
徐言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也看着满目粉白,温柔说道。
“我一直好奇你身上的香味是什么花的味道,直到三年前,我在东宫看到了白色瓷瓶里的那一簇花,浓郁的香味中隐隐有一股你身上的味道,此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在东宫看到过这种花,花瓶虽然换了几个,那簇花却一直没变。”
“……”
“昨年,我趁你不注意偷偷摘了一朵,让人去查去,才知道是瑞香花。”
昭阳拔出一株瑞香花,放在笔尖轻嗅。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瑞香花吗?”
徐言侧目看她,见她脸上有泪痕,慌忙取出手帕,一边轻轻擦拭,一边说。
“我问了一些宫人,听说,以前妍妃娘娘也喜欢这个花。”
昭阳顺势握住他的手,转过去看着他,道。
“这只是一个原因。”
“还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