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头一看到蔺王就皱紧了眉头,嫌弃道。
“怎的也不去换身衣裳?”
蔺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慌忙至极,都忘了整理仪容,忙跪在地上请罪。
“臣忧心陛下安危,未来得及洗漱,冲撞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皇帝嗤笑一声,道。
“老狐狸,谁能奸得过你?”
蔺王伏在地上不语,皇帝摆手道。
“起来吧。”
蔺王起身将皇帝来来回回打探了一个遍。
“圣旨上说,陛下身中剧毒?”
皇帝白他一眼,
“圣旨上还说你儿子身中剧毒,他不也活蹦乱跳的吗?”
蔺王:……
“老狐狸,朕叫你进宫是为何,你当真不知?”
说起此事,蔺王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骂道。
“宣王那个狗贼,险些要了老子的命!老天爷怎么不长长眼,一个惊雷劈死他!”
皇帝递给他一杯茶,道。
“莫要再说气话,朕让你进宫是何目的,你自己可清楚?”
蔺王能从宣王与太后的手底下拼出一条命来,并在蜀地逍遥那么久,可不是个庸碌之辈,在路上他就想清楚了,现下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必须要有靠山才行。
他一骨从椅子上碌缩到地上,诚恳道。
“一切听陛下安排。”
皇帝冷眼看着他,这个人聪明得很,能做出什么举动他都不好奇。
“若非太子查到宣王密探进了宫,你儿子此刻已经与你阴阳相隔。”
蔺王狗腿子话张口就来。
“太子殿下聪慧果敢,有大智慧,大梁有此储君是大梁之福,陛下教导有方,在您的治理下天下……”
越说越远,越说越夸张,皇帝连忙打断他。
“停停停……听朕说,你这两日就带着你儿秘密回去吧,朕会命东厂的人送你,你自己也小心些。现在你和你儿子在宣王眼里还是生死不明的状况,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蔺王巴不得赶紧回去,忙道。
“是是是,臣明白。”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道。
“日后有什么事昭阳会跟你联络,莫忘了今日的约定。”
蔺王清楚得很,现在这个天下是太子说了算,皇帝此番是在为他铺路。他始终要走出这一步,始终要走进这漩涡之中,能偷得十几年的安稳日子,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臣谨记。”
话刚说完就听得一阵高呼。
“父王!”蔺王下意识就站起身来,正欲跑出去,猛地反应过来此刻是在宫里,又转身站定。
皇帝焉能阻他们父子相聚,摆摆手道。
“去吧。”
蔺王都来不及回应,一个转身就跑出了内殿,高呼。
“渊明!我的儿!”
紧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哭声与高昂咒的骂声,二人再次加深了对宣王的恨。
皇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想起自己与昭阳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究竟是他们父女二人天性凉薄还是真的就情浅至此?
……
刚送走蔺王父子,王贲就来汇报,西厂突然发生暴乱,不知哪里来的一伙贼人竟意图闯入西厂,被西厂人尽数绞杀。问及人数竟然只有五人,常林带着锦衣卫的人查了几天都未查到结果。徐言看不惯他的做事风格,直接请命领了东厂的人去追查,不到一日便找出了密探,并将王奔窝藏密探,是宣王党的证据列全,只等陛下处理。
皇帝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整日咳血,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已经行将就木,他照旧吃了一粒提神的丹药。
“押到西厂值房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斩首,若有人不来观刑,与王贲同罪而罚。”
常林听着有些骇然,道。
“是。”
皇帝静默了许久,又道。
“东厂还是交还给徐言吧。”
常林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轻松道。
“是。”
东厂做事风格太过残酷,他驾驭不了,还给徐言正好。
他好奇徐言的做事风格,专程到东厂的诏狱去看了眼,只一下,就被里面的血腥惊到了。
凡是西厂的生面孔全都被抓去了诏狱,一个一个地审,若是不供出密探下落,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施酷刑将人折磨得半死,只留一口气,若是还不招,直接净身,就这样审了两三个人,就有人忍受不住全招了。
也怪王贲自己胆子大,到此刻都还敢收人银钱,企图蒙混过关。可见他对徐言这个人的厉害程度未知全貌,也同他一样,被徐言的酷刑吓惨了,乱了方寸,三两句就被徐言套了话。等反应过来时,徐言已经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证词,也不管他认不认,直接就按了手印。
至此,密探一事总算告一段落。
……
今日风势过大,远远看去一片阴霾。宣王一早就起来眉心就跳个不停,他使劲捏了捏,仍觉跳动不已,只觉整个人都跟着慌乱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个下人慌忙跑来,阴霾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步伐凌乱,隐隐带着意思恐惧。
“怎么了?”
男子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大呼。
“王爷,蔺王和他的儿子回蜀地了!”
宣王心脏突突一跳,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到地上来。
“你说什么?蔺王跟他儿子没死?”
“是呀,完整无损地回去了。”
人跑进了屋内,宣王才看清楚,正是自己的狗头军师,他仍旧一身白茫茫,头上围着白色绢布,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宣王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下,问道。
“皇帝呢?”
狗头军师心虚地跪在地上,不敢大声语,恐惹宣王盛怒。
“皇帝,……今日上朝了!”
“哈哈哈……”
宣王猛地笑起来,军师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
“上朝了,也就是说,老子又被那狗皇帝摆了一道,又被他算计了!”
狗头军师将头深深地贴在地面,恨不得能隐身到地底下去,身子抖如筛糠。
宣王笑着笑着猛地面露凶光,转身从桌案旁拔出一把利剑,似疾风一般,在人完全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军师的头颅砍了下来。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他仍旧狂笑着,显得那张脸狰狞恐怖,落在地上的头颅眼睛大睁着看着宣王,宛若平常,连一丝恐惧都还来不及显露出来。
“老子白养了你这么久,给你善后了多少龌龊事,你就是这般回报老子的?没用的东西,留你何用?”
说完将剑往地上一扔,快速书信一封,唤来下人。
“快速送到湖广总督手上。”
他脸上血迹未干,地上的血迹一路蔓延至屋外,浓重的血腥味惊得下人险些丢了魂,强忍着恐惧目不斜视地往里走,突然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埋头一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人只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尖叫起来。
宣王浓眉紧皱,看着那人不说话,眼里寒气逼人,下人强忍着恐惧,大步向前取过信件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同军师一般命丧黄泉。
……
昭阳又恢复与伴读共读的日子,徐言虽然接回了东厂,但仍旧是东宫的首领太监。近几日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便随着昭阳一同去文华殿上课。
二人刚迈进文华殿的大门,一个身材中等的人就迎了上来。
“见过太子殿下,多日未见,殿下更显丰神异彩,眉眼间竟多了些沉稳。”
昭阳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嫌弃,绕过他往里走。王易林略显尴尬,但此人心底异常坚硬,非常人能比,转身又跟在昭阳身后奉承着道。
“这几日殿下肯定很累,还能兼顾学业,实乃……”
“上课了。”
谢琅似乎也看不下去,直接打断了王易林接下来恶心人的话。
徐言扫眼一看,其余人对王易林的行为并无多大反应,行过礼后都淡淡地坐在位置上等待授课,尤其是坐在最后排的少年。背脊挺拔,五官硬朗,一双眼眸炯炯有神,直视前方,丝毫未在昭阳身上过多停留。
他默默立在屋檐下,心里却思绪万千。
这些世家公子,都是经过挑选的,除了那个王易林,其余的,包括他没见到的岑璟,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昭阳与他们相处那么久,当真没生出一丝情愫吗?
徐言再次转头往里看,所有人都专注在课业上,无一人分神,谢琅讲得条分缕析,昭阳听得专心致志。他不禁感慨,除了王易林,这里任何一个人,都配得上昭阳。心底里那股子自卑逐渐蔓延上来,他索性侧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