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多谢公公指点迷津!学生茅塞顿开!”
钟懿连忙起身,举杯敬酒,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学生敬公公一杯!此番提点,恩同再造!”
钟老爷也连忙附和:“是极是极!王公公高见!我父子二人,感激不尽!”
酒足饭饱之后,王贵起身告辞。
钟老爷早已安排妥当,一辆装饰华丽、内衬柔软的宽大马车停在门口,拉车的骏马神骏非凡。
“公公,路途遥远,这辆马车就供公公和犬子代步,也算是我钟家一点心意。”
钟老爷恭敬地道。
王贵满意地点点头,也不推辞,便与钟懿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王贵闭目养神片刻,忽然睁开眼,看向正襟危坐的钟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钟解元,”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尖细,“咱家多嘴再提醒你一句。你此去,吏部拟任的,是户部主事一职。”
钟懿心中一动,连忙拱手:“谢公公告知。”
王贵笑了笑,那笑容却让钟懿感到一丝寒意,
“户部可是个油水衙门,但也最是考究。那里的几位上官,可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账目看得比命根子都重。”
“你年轻气盛,才华横溢是好事,但到了那里,行事切记……莫要过于刚直,要懂得圆融变通,方能长久啊。”
马车辚辚,驶过青石板铺就的官道,扬起一路风尘。
数日的颠簸,终于在望见那巍峨耸立的京城城墙时,抵达了终点。
京城!
不同于青州的温婉,这座大渊朝的心脏,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磅礴大气,是车水马龙的喧嚣,是权力与繁华交织的厚重气息。
钟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身旁的钟鼎则早已按捺不住兴奋,掀开车帘,瞪大了眼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马车在吏部指定的驿馆前停稳。
王贵公公整理了一下衣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拂尘一甩,声音依旧尖细。
“钟解元,咱家的差事就算完了。宫里还有事,这就得回宫复命。前程路远,你好自为之。”
他目光在钟懿脸上转了一圈,又瞥了一眼旁边好奇张望的真钟鼎,意有所指,“记住咱家的话,官场的水……深得很呐。”
钟懿连忙躬身:“多谢公公一路照拂,学生铭记在心。”
王贵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小黄门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他们刚下马车,还没站稳脚跟,就听见一个格外洪亮的声音咋咋呼呼地传了过来。
“哎呀!可是青州的鼎堂弟到了?哪个是哪个是?快让堂兄我瞧瞧!”
只见一个身材圆滚滚,穿着锦缎袍子,脸上堆满热情笑容的年轻胖子,正拨开人群,带着个机灵的小厮,快步跑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这……应该就是钟老爷信中提过的,京城钟家的次子,钟帆?
钟懿心中迅速判断,面上不动声色。
钟帆跑到近前,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钟懿,又看了看旁边的钟鼎,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咦?你们俩……哪个是鼎堂弟?我爹信里说,鼎堂弟才学惊人,中了青州魁首,这就要进京当官了!”
真钟鼎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钟懿上前一步,脸上挂起温和得体的微笑,拱手行礼。
“帆堂兄,许久不见。我是钟鼎。”
“你?!”钟帆瞪圆了眼睛,围着钟懿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哎哟喂!鼎堂弟,几年不见,你这变化也忒大了吧!以前胖的和什么似的,现在……啧啧,气度不凡啊!果然是中了魁首的人!”
钟帆一拍钟懿的肩膀,力道不小,带着自来熟的热络。
“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老家,你非要骑那匹刚买的小马驹,结果‘咔嚓’一下,把马背给坐塌了!哈哈哈!为此你还被二叔狠狠揍了一顿!”
坐塌马背?还有这事?
钟懿额头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哪里知道“钟鼎”小时候的糗事!
钟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真钟鼎,只见这位正主正仰头望着天,一副“今天天气真好,云彩真白”的无辜模样。
钟懿心中无奈,只能强笑着打哈哈。
“咳咳,帆堂兄好记性。都是陈年旧事了。此地人多眼杂,不如……我们先回府再叙?”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钟帆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走走走,先回家!我爹可等急了!”
钟帆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领着两人往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辆更为宽敞的马车走去,嘴里还没闲着,开始低声吐槽起来。
“你是不知道,我爹成天板着个脸,就知道让我念书!念书!枯燥死了!还是鼎堂弟你厉害!年纪轻轻就是解元公,马上就要当官吃皇粮了!哪像我,唉,到现在还是个童生,天天被骂!”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真钟鼎的心坎里,他立刻找到了共鸣,猛点头,一脸感同身受地插话。
“是啊是啊!帆堂……少爷,读书……读书最难了!那些字看得我头昏眼花,比扎马步还累!”
“可不是嘛!”钟帆像是找到了知己,眼睛一亮,拉着钟鼎的手,“兄弟,你懂我!走走走,上车再说,回头哥哥带你去京城最好玩的地方逛逛,保准比啃书本有意思多了!”
两人一见如故,竟自顾自地聊了起来,从读书的苦闷聊到哪里的点心好吃,哪家的曲儿动听,浑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个顶着“钟鼎”名号的钟懿。
钟懿跟在后面,听着这“真假钟鼎”相谈甚欢,心中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提心吊胆。
还好,这钟帆性子大咧咧,没起疑心。
钟鼎这家伙……也算歪打正着,没说漏嘴。
只是…这俩‘难兄难弟’凑一块儿,以后怕是有的头疼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位于京城内城的一处气派府邸。
朱红大门,铜环兽首,门前石狮威武,处处透着官宦人家的威严。
进了府门,穿过几重院落,来到正堂。
只见一个面容方正,身形微胖,留着三缕长髯,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神色严肃,不怒自威。
正是钟帆口中的父亲,当今兵部驾部司郎中,钟雄。
“爹!鼎堂弟接来了!”钟帆人未到,声先至,大步流星地跨进门槛,一把将钟懿往前推了推,“人给您送到了!我跟钟懿还有功课要温习,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