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寰不敢怠慢,当即便揣着那三件宝物的图样和一件样品,快马加鞭直奔皇宫。
御书房内,渊帝李乾听完魏寰的禀报,又亲自掂量了那沉甸甸的马镫和马蹄铁,平日里不怒自威的龙目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哦?竟有此等巧思?”他挑了挑眉,目光锐利地射向魏寰,“此三物,何人所制?”
魏寰心中得意,脸上却故意露出一丝委屈,挺了挺胸膛。
“陛下,微臣忝为兵部尚书,为国分忧,殚精竭虑……难道,此等利国利军之物,微臣就想不出来么?”
渊帝闻言,嗤笑一声,龙袍袖子一甩。
“你魏寰?一个领兵打仗的粗胚,若是有这等精细心思,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朕的军器监那么多巧匠,钻研数十年,也未有此突破。快说,究竟是何方高人?”
魏寰见皇帝不上当,嘿嘿一笑,也不再卖关子,躬身道:“陛下圣明!实不相瞒,此三物,乃是户部度支司主事,钟鼎所献!”
“钟鼎?”渊帝微微一怔,随即浓眉蹙起,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又是这个钟鼎……朕记得,前些日子,他在比试上那首《初月》,可是惊艳了不少人。一个文官,怎会懂得这些军械之事?”
这钟鼎,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献策强骑兵?
渊帝眼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地盯着魏寰。
“魏爱卿,钟鼎乃户部官员,好端端的,如何会跑到你兵部献策?”
魏寰一听这话,顿时脸上笑容一收,愤愤不平起来。
“陛下明鉴!还不是那户部左侍郎卢介玄!这老匹夫,也不知与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处处针对钟鼎。前些日子,他竟以查验军费为名,将兵部积压了二十年的陈年烂账,一股脑全推给了钟鼎!这不是明摆着刁难人嘛!”
他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皇帝面前了。
“钟鼎那孩子,也是硬气,硬是接了下来!许是日夜对着那些军械辎重的账目,才琢磨出了这些门道!”
与此同时,户部衙门内,钟懿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整整两日,他几乎不眠不休,将从兵部取来的账册与户部存档的军费开支条目逐一核对。
凭借阿拉伯数字和新式记账法,进度已是神速。
然而,当他将最后一笔数目对上时,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不对……还是不对……”他喃喃自语,指尖在几处数字上重重点过,“兵部支出的总额,与户部拨付的总额,始终对不上。差额巨大,绝非笔误那么简单。”
卢介玄这老狐狸,果然留了一手。
这账目,被人动过了手脚!
一旁的卢枫,一直看似恭谨地侍立着,实则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钟懿。
见他愁眉不展,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哼,钟鼎啊钟鼎,任你智计百出,少了那本流水账,我看你如何把这窟窿填上!
叔父大人此计,果然高明!
他故作关切地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担忧。
“钟大人,您这是……可是账目出了纰漏?”
钟懿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面带疲惫,却不见慌乱。
“卢主事来得正好。这些账册,我已反复核算过三遍,数目……始终对不上。”
卢枫闻言,脸上“唰”地一下,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声音都变了调。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上报朝廷,岂非说明我等查账不力?”
钟懿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狼毫笔往笔山上一搁,语气沉重。
“兵部那边,能找到的账册都已在此。再去找他们核对,怕是缘木求鱼,问不出什么了。”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窗外:“看来,只能用另外一个法子了。”
卢枫心中一凛,脸上却一震,结结巴巴地追问。
“另……另外一个法子?钟大人,此等错综复杂的陈年烂账,除了核对原始账目,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不成?”
钟懿并未留意到卢枫那刹那间的不自然,只是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卢经历莫急,山人自有妙计。很快,你便知晓了。”
卢枫心中暗骂,面上却愈发恭谨,甚至带着几分急切。
“钟大人说笑了!下官愚钝,实在想不出除了核对原始账目,还有何等通天彻地之能。若有需要下官效劳之处,钟大人但凭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钟懿听到卢枫这话,只觉得瞌睡正好送来了枕头,他指了指桌上那堆积如山的账册,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
“既然卢经历有心,那便劳烦你将这些账册再仔细梳理一遍,看看是否有遗漏之处。我先出去一趟。”
卢枫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望着那比他人还高的账册,只觉得头皮发麻。
自己不过是客气一句,没想到这钟鼎还真不客气!
但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是,是!下官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托!”
钟懿施施然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便向外走去。
卢枫眼珠一转,也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刚迈出一步,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哎呀,卢经历,您这是要去哪儿?”赵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笑得一脸热情,蒲扇般的大手亲热地拍了拍卢枫的肩膀,“钟大人说了,这些账册可是宝贝,离不得人!您眼神好,又细心,可得替咱们钟大人把好这道关呐!”
卢枫被拦住无法动作,心中暗恨,脸上却只能挤出笑容:“赵员外郎说的是,说的是。”
与此同时,青州城南,富绅云集的长乐坊深处,一座朱漆大门、石狮镇宅的府邸,便是桓府所在。
门房小跑着穿过几重庭院,将一份烫金的拜帖呈给正在书房品茗的老爷桓信。
“老爷,户部度支司主事钟鼎,钟大人前来拜访。”
桓信接过拜帖,眉头微微一蹙。
钟鼎?户部那个新晋的主事?他来找我作甚?
他桓信乃青州有数的大粮商,生意遍布南北,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商贾同僚,或是采买的官吏,与这户部新贵,按理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桓信心中念头急转,却抓不住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