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陛下!那卢介玄贪墨案,刺客嘴硬如铁,微臣与刑部众僚属用尽手段,皆是无功!最后,还是……还是钟鼎贤弟,想出了一招‘梳洗之刑’,这才撬开了刺客的嘴巴,问出了幕后主使!”
对不住了贤弟,为了把你弄到刑部,哥哥我只能先把你这‘绝活’给抖落出来了!
不过,这等奇功,也该让陛下降罪……啊不,是赏赐你!
“梳洗之刑?”永宁长公主闻言,柳眉微蹙,面露惊疑之色。
身为皇家贵胄,她何曾听闻过这等匪夷所思的刑罚名称。
钟鼎?又是那个钟鼎?他不是户部的小主事么?
怎么还懂刑讯逼供的手段?而且,听这名字,似乎……有些骇人听闻。
渊帝则是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不等皇帝细问,崔文正与钟懿已快步趋入殿内。
“臣崔文正(钟鼎),叩见陛下,长公主殿下!”二人齐齐行礼。
崔文正双手奉上一份血迹斑斑的供状。
“陛下,此乃刺客画押的供状,卢介玄贪墨案幕后真凶已然招供,请陛下御览!”
说着,崔文正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高明,高明这厮,果然沉不住气!
不过,也好,省了他再费唇舌,毕竟他也不想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苗子去教书。
只是,钟鼎的手段,怕是要惊着陛下了。
渊帝接过供状,目光如电,一目十行地扫过。
御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片刻之后,渊帝将供状轻轻放在御案之上,脸上神色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钟鼎……做得很好。”
此言一出,高明心中一喜,崔文正亦是满脸高兴。
渊帝目光转向钟懿,带着一丝赞许。
“你之前给兵部献上的马蹄铁、新式马鞍图纸,工部试制之后,军中赞不绝口。待边关将士凯旋,朕会一并重赏于你。”
钟懿心中一凛,连忙躬身。
“陛下谬赞!此乃微臣身为大渊子民的本分,马蹄铁与马鞍不过是微臣的一点浅见,能助我大渊将士驰骋沙场,已是微臣荣幸。边关大捷,全赖将士用命,陛下圣明,微臣不敢居功!”
渊帝闻言,发出一阵朗声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不敢居功!钟鼎啊钟鼎,你这谦逊的性子倒是让朕看的有些着急,若是换成崔爱卿和高爱卿,早把自己的功劳在朕的耳边提起数百遍了!”
他笑声一收,目光再次变得锐利。
“不过,此番你查出户兵两部巨额亏空,又智擒刺客,助刑部审出幕后真凶,此乃大功一件!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渊帝的眸光落在钟懿身上,这小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材,短短数日便在户部、兵部和工部立下了大功,兵部那林昌也问他要过人,若是去教书确实是浪费人才了。
只一息,渊帝就打消了长公主建议的想法。
钟懿心中一动,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摇了摇头。
“启禀陛下,侦破永宁仓旧案,乃卑职身为户部度支司主事之责,不敢奢求额外封赏。”
现在还不是邀功的时候,户部的水还深着呢!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低调些总没错。
崔文正见状,生怕皇帝真就此作罢,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钟懿虽不求赏,但其功绩卓着,若不赏,恐寒了天下臣子之心。臣以为,钟懿乃武定钟氏子弟,其兄钟鼎亦在朝中效力。钟氏族内子弟众多,不如……赏赐钟懿一些金银布帛,一则彰显圣恩,二则也可让钟家上下同沐皇恩。”
钟懿闻言,微微一怔,不明白崔文正为何突然提及钟鼎和钟家,但见崔文正眼神示意,便也顺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高明一听要赏金银,顿时急了眼,这哪够啊!他要的是人!
他再次抢声道:“陛下!金银俗物,岂能匹配钟懿贤弟这等大才!依微臣之见,钟懿贤弟智计过人,明察秋毫,于刑名一道有天授之资!那‘梳洗之刑’便是明证!恳请陛下圣裁,擢升钟懿贤弟,调任我刑部,委以重任!如此,方不负其才华!”
只要把这小子弄到刑部,老子就有的是法子让他发光发热!
什么户部福星,在我刑部,他就是当世的包青天!
崔文正一听高明又要把钟懿往刑部拉,顿时吹胡子瞪眼,怒火中烧:
“高明!你安的什么心?!钟鼎乃户部栋梁,精通算学,于国库钱粮之事多有建树,更是他自己也言明,愿意留在户部!你三番两次想将他调往刑部,究竟是何居心?!”
这高明,简直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钟鼎这等麒麟子,岂能让他这莽夫糟蹋了!
高明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回呛。
“崔侍郎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钟懿贤弟有经天纬地之才,岂能只埋首于账册之间?刑部掌天下刑狱,关乎国法威严,正需要钟懿贤弟这等明镜高悬的人物!”
两人怒目相向,在御书房内便争执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全然不顾君前仪态。
“陛下!请为臣做主!”
“陛下圣明!请为我刑部择一良才!”
两人竟异口同声,齐齐转向渊帝,将这皮球踢到了皇帝脚下。
钟懿垂首立于殿中,听着崔文正与高明二人为了他几乎要撕破脸皮的争吵,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果不其然,渊帝原本就因两人在他面前争吵而略显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黑如锅底。
“够了!”
一声蕴含着无尽威严的怒喝,使得崔文正与高明两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争吵声戛然而止,慌忙躬身请罪。
渊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两位爱卿,皆是国之栋梁,朕倚重你们,如同左膀右臂。日后,切不可再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这两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能闹腾!真真是老顽童。
为了个钟鼎,差点把他这个皇帝的御书房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