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玄武门的雨比雪更冷。
少年张逸风踩着积水狂奔,玄甲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怀里紧护着个少女,对方的裙摆沾满泥泞,发间的金步摇断了一支,却仍死死攥着块染血的糖糕——那是他方才从敌军手里抢来的。
\"别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比平日训练时更坚定,\"末将定护您周全。\"
少女抬头,眸中映着他铠甲上的鎏金凤凰。那是他十五岁入伍时,用首功换的赏赐。此刻凤凰图腾被雨水冲刷,却仍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像极了他母亲临终前,用巫蛊在他后背刻下的祖巫纹样。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的声音混着雷声,却清晰如钟磬。
\"张逸风。\"他顿了顿,补充道,\"陛下亲赐的名讳。\"
她轻笑,将糖糕掰成两半,递给他其中一块:\"原来你就是那个单骑救主的少年将军。\"糖糕上的血丝混着雨水,在她指尖绽开细小的花,\"可惜太甜了,本宫不爱吃。\"
他愣住,这才想起她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却因生母失宠被囚冷宫。此刻她虽狼狈,气度却仍如凤仪殿的琉璃瓦,哪怕沾满尘埃,依旧夺目。
\"末将愚钝,不知公主口味。\"他接过糖糕,却在触到她指尖时,心脏骤跳。一种奇异的热流从接触点蔓延,后背的祖巫纹样竟隐隐作痒——这是他自母亲死后,第一次感受到血脉的共鸣。
雷声轰鸣,照亮前方涌来的叛军。张逸风将少女护在身后,玄铁剑出鞘的声响中,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敌将的兵刃上:瞳孔泛着异样的金芒,宛如初升的朝阳。
\"保护公主!\"他怒吼着挥剑,鲜血溅上铠甲的凤凰图腾,竟被图腾吸收,化作点点金光。叛军的刀刃砍在他肩头,剧痛传来的同时,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是他第一次觉醒凤凰血的力量。
少女躲在他身后,看见他后背的铠甲缝隙间,露出半片祖巫图腾。那图腾的纹路与她自幼佩戴的玉佩暗纹分毫不差,而玉佩里,藏着母亲临终前的遗言:\"凤凰与祖巫,本为共生之体。\"
战斗持续到黎明,当最后一名叛军倒下时,张逸风单膝跪地,铠甲下的中衣已被鲜血浸透。少女撕下裙摆替他包扎,触到他后背的图腾时,两人同时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相同的画面:凤凰与祖巫在星空下共舞,周围环绕着五洲四海的光。
\"这是......\"少女皱眉,\"共生之兆?\"
他摇头,不敢说出自己南疆巫童的出身。母亲临终前叮嘱过,若不想被当成蛊物追杀,就必须永远藏起后背的图腾。可此刻,在她面前,他忽然不想再隐瞒:\"末将出身南疆巫族,母亲说,凤凰现世时,巫族需以血为祭。\"
她轻笑,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那你会杀了本宫吗?\"
四目相对,他看见她眼底的信任,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光。心脏狂跳中,他听见自己说:\"末将只会用这血,为公主筑一道永不攻破的墙。\"
贞观三年,南疆战场。
张逸风站在巫蛊祭坛前,看着遍地的鳞蛊尸体,忽然想起玄武门的那个雨夜。他已晋升为镇南将军,铠甲上的凤凰图腾换成了真金锻造,可后背的祖巫纹样,却因长期使用凤凰血而愈发清晰。
\"将军,发现巫蛊密室!\"亲卫的汇报打断思绪。
密室中央的石棺里,躺着只冰蟾,背部鳞片泛着幽蓝光芒。张逸风伸手触碰,鳞片竟自动脱落,嵌入他掌心的伤口。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南疆白巫与凤凰族联姻的盛典、祖巫用鳞片为凤凰族炼制解药、大祭司曲解共生之法引发战乱......
\"原来如此。\"他低语,\"共生不是血祭,而是互助。\"
冰蟾忽然睁眼,发出\"呱呱\"的叫声。张逸风这才发现,它的瞳孔里映着个少女的身影——正是当今圣上,慕容卿璃。
\"你是......\"他皱眉,\"蓝夜?\"
冰蟾点头,鳞片发出蓝光,在地面投出慕容卿璃的全息影像。她身着龙袍,眉间带着忧虑:\"逸风,南疆黑巫蠢蠢欲动,需你助朕一臂之力。\"
他单膝跪地,掌心的鳞片与后背图腾共鸣:\"臣遵旨。\"
影像消失前,她忽然轻笑:\"别总穿得这么严肃,本宫赐你件礼物。\"话音未落,一套崭新的玄甲从鳞片光雾中飞出,护心镜上的凤凰栩栩如生,竟与他后背的祖巫图腾形成阴阳互补之象。
\"这是......\"他抚摸着玄甲,发现每片甲胄上都刻着细小的诗经文字,\"念辞的手笔?\"
蓝夜\"呱呱\"叫着,似乎在肯定。张逸风忽然想起那个总爱咬文嚼字的文臣,苏念辞。那人总爱用鳞片在他铠甲上贴\"少饮酒,多读书\"的字条,惹得他哭笑不得。
贞观五年,皇城密道。
张逸风握着祖巫鳞片碎片,看着它与自己掌心的蓝夜鳞片逐渐融合。慕容卿璃站在他身侧,指尖抚过他后背的图腾,眼底带着忧虑:\"此阵需以凤凰血为引,你可知道后果?\"
他轻笑,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臣的血,本就是为陛下而流。\"
鳞片碎片刺入心口的瞬间,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他却看见慕容卿璃眼底的倒影,那是比任何星辰都璀璨的光。后背的祖巫图腾与胸前的凤凰胎记同时发亮,在密道石壁投出巨大的共生图腾。
\"以臣之血,镇祖巫之魂;以陛下之威,护共生之道。\"他的声音混着石壁震动,\"若有来世,臣仍愿为陛下执剑。\"
慕容卿璃的泪滴在他铠甲上,却被鳞片吸收,化作点点荧光。她忽然俯身,在他额间印下轻轻一吻:\"定会有来世,那时,本宫要你做个普通的少年,与本宫共赏太液池的白鹅。\"
剧痛中,张逸风露出笑意。他忽然明白,所谓宿命,从来不是束缚,而是遇见命中注定的光。哪怕要历经血与火的淬炼,他也甘之如饴。
武德九年的雨,贞观三年的雪,贞观五年的血,都在此刻化作太液池的春水。他看见慕容卿璃在光雾中对他微笑,身后站着苏念辞、艾尔迦、楚墨尘,四人的身影与他重叠,共同构成一只展翅的凤凰。
铁马冰河入梦来,而他的梦,从来都是关于那个站在光里的人。只要她在,便是盛世;只要她在,他的铠甲,便永远不会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