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的风裹挟着茉莉花香,从西域进贡的琉璃窗棂间漏进寝殿,将鎏金帐幔吹得轻晃。慕容卿璃褪去繁琐的朝服,任由侍女绞了热帕子擦手,目光却落在案头的羊皮卷上——那是艾尔迦昨日送来的《波斯诸国风土记》,卷角处用朱砂笔写着“陛下若喜香料,臣明日带您去尚食局调配”。
“陛下可是在想艾尔迦大人?”贴身侍女轻笑,递来一件绣着葡萄藤蔓的纱衣,“今日朝会时,他看您的眼神可热辣得很,连张舵主都瞧出端倪了呢。”
慕容卿璃耳尖微烫,挥手让侍女退下。纱衣滑过肩头时,她忽然想起三日前生辰宴上,艾尔迦用西域古语吟诵祝辞的模样,琥珀色眼眸在烛火下泛着涟漪,像极了撒马尔罕城的琥珀蜜酒。指尖触到腰间玉佩,想起当时玉佩与他掌心相印时泛起的金光,心中更是一片温热。
“叩叩。”
敲门声打断思绪,艾尔迦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陛下,臣送了壶甜酒来。”
她亲自开门,只见他身着改良过的中原襕衫,袖口却仍绣着西域特有的忍冬纹,手中捧着的鎏金酒壶上,錾刻着波斯文的“长寿”字样。他进门时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雪松香,与他平日用的龙涎香不同,更添了几分清冽。
“这是臣家乡的‘玫瑰露’,”他将酒壶搁在矮几上,取出两个琉璃盏,“用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酿了三个月,加了蜂蜜和乳香。”酒液 poured 入盏中,竟在月光下泛着淡粉色的光晕,“陛下且尝尝,可合口味?”
慕容卿璃接过酒盏,鼻尖萦绕着玫瑰与乳香交织的甜香,忽然想起他曾说过,西域女子出嫁时,会用玫瑰露沐浴。指尖触到他递盏时不小心碰到的掌心,那里有层薄茧,是常年拉弓所致。
“好喝。”她浅啜一口,甘润中带着微酸,像极了他看她时欲言又止的眼神,“艾尔迦可曾想过,有一日会在中原帝王的寝殿里,亲手酿这玫瑰露?”
他闻言轻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琉璃盏:“臣十三岁时随商队来长安,看见大明宫的飞檐时,曾以为那是天上的宫殿。那时臣就在想,若能让宫殿里的人尝尝家乡的甜酒,该是件多妙的事。”
慕容卿璃抬眸看他,却见他耳尖泛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她忽然想起他曾在江南为她解读血煞盟密信,通宵达旦后眼底的青黑,以及那日在御花园,他说“西域与中原虽远,但臣的心始终与陛下同在”时的郑重。
“其实朕早就想问问你,”她放下酒盏,指尖划过他袖口的忍冬纹,“为何会选择留在朕身边?以你的才学,大可以回西域做个逍遥的贵族。”
艾尔迦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的唇瓣触到她掌心时,慕容卿璃只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心脏,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脉搏,声音低得像沙漠中的夜枭:“因为臣在陛下眼中,看到了比撒马尔罕的宝石更璀璨的东西。”
“哦?”她挑眉,“是什么?”
“是让西域与中原永息刀兵的希望。”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陛下治理下的凰朝,不再将西域视为‘化外之地’,而是以丝路相连的兄弟之邦。臣若能助陛下达成这心愿,纵死无悔。”
慕容卿璃心中震动,忽然想起他曾提议在边境设立互市,用中原的丝绸瓷器换西域的良马香料,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触到他剧烈的心跳:“原来在你心中,朕不仅是帝王,更是……”
“是臣愿用一生追随的光。”他接过话茬,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从臣在朝堂上第一次见到陛下,看见您为流民减免赋税时眼中的痛惜,臣就知道,这束光值得臣用一切守护。”
纱幔外的月光忽然变得浓稠,像融化的蜜般淌进殿内。慕容卿璃看着他眼中的坦诚,只觉心中某个角落轰然崩塌。她忽然想起那些他默默为她做的事——翻译西域密报时的专注,调配香料时的认真,甚至连送她的每一支花,都要挑寓意吉祥的品种。
“伽蓝。”她第一次唤他的小名,那是他曾在醉后告诉她的西域乳名,“往后不必总用‘臣’自称。在朕面前,你只是艾尔迦,是朕的……”
“是什么?”他喉结微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极了等待猎物的猎豹。
慕容卿璃忽然轻笑,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怀里。他身上的雪松香混着玫瑰露的甜香,竟比任何熏香都更让她心安。她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像战鼓般敲击着她的耳膜,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个陷入情网的寻常女子。
艾尔迦僵了一瞬,随即轻轻搂住她的肩,像捧着最珍贵的琉璃盏般小心翼翼。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道:“陛下可知,在我们那里,男子若对女子心动,会摘来沙漠中最难得的夜昙花,放在她的帐篷外。”
“那你摘了吗?”慕容卿璃抬头看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臣摘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但臣更想做的,是带陛下去看撒马尔罕的星空,那里的银河像葡萄酒泼在天幕上,每颗星都有自己的故事。”
慕容卿璃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真的看见了那片星空。她伸手替他解下襕衫,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肩颈处有处新月形的疤痕——那是他为救她挡下刺客的袖箭所致。她低头轻吻那道疤痕,听见他忽然低叹一声,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衣料。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若您再这样,臣怕是要忍不住了。”
“那就别忍了。”慕容卿璃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温柔与纵容,“今夜,朕不是陛下,只是慕容卿璃。”
艾尔迦瞳孔骤缩,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像沙漠中的风暴,炽热而又激烈,带着几分久藏的渴望与小心翼翼。他的舌尖轻轻叩开她的贝齿,像是在探寻一片绿洲,慕容卿璃搂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热情,感受着他的体温与自己的渐渐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彼此的呼吸都有些凌乱。艾尔迦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从第一眼见到您,臣就在想,若能这样吻您,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如今总算成真了。”
慕容卿璃轻笑,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傻念头,往后有的是机会。”她忽然瞥见案头的羊皮卷,想起他说要带她去调配香料,“明日陪朕去尚食局如何?朕想学着做你家乡的甜饼。”
“好。”他眼中泛起笑意,“不过做甜饼要用到藏红花,陛下可别放太多,否则会苦的。”
“知道了,老师。”慕容卿璃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却在触到他胡茬时微微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发现他竟有淡淡的胡茬,像沙漠中的细沙般扎手。
艾尔迦趁机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陛下若是喜欢,臣往后每日晨起时,都让您捏一捏。”
慕容卿璃被他逗得轻笑出声,忽然觉得这样的相处竟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动。她伸手拉过锦被,将两人一同裹进去,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忽然想起西域传说中的“双生树”,根须缠绕,枝叶相触,永不分离。
“伽蓝,”她在他怀里轻声说道,“谢谢你留在朕身边。”
“该说谢谢的是臣。”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能遇见陛下,是臣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月光透过琉璃窗,在床榻上洒下一片碎银。慕容卿璃看着他眼中的柔光,忽然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安心过。她轻轻闭上眼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的温柔,渐渐沉入梦乡。
这一夜,她梦见自己身着西域服饰,骑在骆驼上,与艾尔迦并肩走在撒马尔罕的集市上。街道两旁是琳琅满目的香料摊,空气中弥漫着乳香与玫瑰的芬芳,头顶的星空璀璨如宝石,每一颗都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帐时,慕容卿璃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艾尔迦正支着胳膊看她,眼中满是温柔。他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轻声道:“早安,我的女王。”
她轻笑出声,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怀里:“早安,我的伽蓝。”
窗外,茉莉花开得正盛,阵阵清香飘进殿内。慕容卿璃忽然想起昨夜的玫瑰露,甘润中带着微酸,却在喉间留下悠长的回甘——就像她与艾尔迦的感情,初遇时带着异域的神秘,相处中渐渐品出甘甜,最终化作缠绕彼此的藤蔓,在岁月中生生不息。
这一日的阳光,终将成为她记忆中最温暖的片段,而身边的这个人,也将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星光,照亮她前行的路,无论沙漠还是绿洲,始终相伴相随。